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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西明离火 > 第一七五章 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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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传情

蕸上过客借问山中离人——

渔舟转回天来晚,

顾盼烟霞山水间;

蒹霞久待离人意,

一鸿飞掠只向天。

这一封小小的书笺,配上娟秀的赵体行楷,南离瞬间恍然其意。

前两句看似只是随意的大江景致,后两句却是略有责备地在问自己,是不是只顾着军国大计而忘了她。

蒹霞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蟾儿借用蒹霞就是说自己在一直等待南离的心意,可你这么半年多杳无音信,如同飞过的鸿雁只顾向着天边而去,看都不看我这蹲在芦苇丛中荷叶上的小癞疙宝儿。

南离睹字知意,伊人如在当面,只觉又是怅惘、又是心痛,于是长叹一声,传令赶散了馆驿闲杂人等的柴火儿:“备文房四宝。”

馆驿备得有文房四宝,但笔还是南离自己随身用惯的。

柴火儿将纸张铺开,砚台摆上,磨刀的大手开始磨墨,片刻之后,擦了脸出来的天天儿看不下去了:

“哎呀呀你这个笨手笨脚,墨都被你磨断咯,我来!”

出自宝和寨山乡,只会砍柴打猎的亲兵小管队柴火儿只好让位。

南离铺开一张小笺,手持一管邛顶狼毫,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气,饱蘸天天儿磨好的浓墨,却举重若轻般提笔轻柔书写:

山中离人回书蕸上过客——

漏尽更深最难眠,

不见鸿雁心难安;

翠盖之下心有节,

只羡鸳鸯不羡仙。

南离的答书是在表明心迹,这半年来思恋难眠不消说了,没有鸿雁传书也不消说了,只借荷叶之下的根基是藕,而藕是有节的来表明自己坚定的心迹,最后引一句俗语,便是说明了自己最终的决心。

待吹干了墨迹,南离细心地将小笺折做一个心形,用一只信封封好,向看得目瞪口呆的天天儿摇摇头,叹息一声道:

“不能建勋封爵,便不称你家老爷的心意,不称你家老爷的心意,我又怎么好意思去求娶小姐。”

天天儿“噗”地一拍小胸脯儿,大咧咧地道:“只要说通咯夫人,老爷那里,好办!”

南离却摇摇头,双手将信封交给跃跃欲试的天天儿,郑重地嘱托道:

“回告你家小姐,南离痴心不改,不能立不世勋,风风光光娶回你家小姐,便终身不娶。”

“嗯——!”

天天儿听了这些话,连“嗯”这一声都使上了全身的力气,只感动得泪光盈盈,双手握拳激动颤抖,几度哽咽——这不就是话本小说中的山盟海誓吗,就发生在这眼前,怎能不令我天天感动涕泣?

天天儿自带着车马腰牌,南离不放心,令柴火儿带了陈鼎元、郑垚两个最小的亲兵,举火把带腰牌再送一程。

++

而天天儿带着一肚子按捺不住的激动乘车回到杨府,便飞一般如夜行归家的小猫,直奔入后进西跨院小姐的房中去。

“送到咯?”

自天天儿出去一直等在房中坐立不安的蟾儿终于听到了熟悉的细碎脚步声,急忙迎出去,劈头就问。

“送到咯送到咯,放心,我天天儿办事,妥帖!”天天儿见了蟾儿,兴高采烈地答话,还把小胸脯拍得噗噗做响,就手忙脚乱地四处找水:“渴死咯渴死咯!”

“他咋子样?”蟾儿急切地问道。

天天却端着喝干的茶碗出口长气,然后才神神秘秘向蟾儿道:

“我告诉你哦小姐,那屋子里干干净净,连根长头发都不见,”

“那能看出来什么?他不也是束发戴巾?又不是和尚。”蟾儿蹙起秀眉,老大不以为然,毕竟这时男女都是留发。

“哦哦,不止没得头发,也没得一点胭脂香粉气,连被褥都是雪白雪白滴。”

“你去干什么咯?去窥探人家滴屋子?看看你,弄这一身灰啊土的?去摔老牛了么?”蟾儿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呵责她,不过好奇心也被这丫头给逗引起来了。

天天儿却依旧得意洋洋:

“我这是替您打探敌情,看看有得没得女人,看看看看,咋子说来,我没白去嗦,我就说啊,赵公子没得女人伺候噻!”

“那他一方大将,身边总得有人伺候。”蟾儿转念有些心酸,毕竟这种事听得见得太多了。

“就那几个傻大黑粗滴,都这样滴,哈儿一样!”天天还学着席地阙的样子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不想用力过猛,牵得被拿住时的腰啊胳膊啊又痛起来。

“哎哟……我这时还在痛哦……”

“痛痛痛,你好身痛,我好心痛,好不好?快些说,他说了什么?”蟾儿无奈,只好先哄着她,谁让自己出不去只能求人办事呢。

“他说……非你不娶!”

天天儿先卖个关子,然后猛地迸出这四个字。

“真的这么说?”蟾儿的粉面刷地飞红,这才放下了着急迫切的心情,终于有些不好意思。

“哦,在这里!”天天儿终于想起了被深深揣在怀中的那封信笺。

“哎呀呀,有回信,你不早拿出来。”

蟾儿一把夺过,急忙抽出信笺,瞪了天天儿一眼,转过身去,细细观瞧。

待看罢了回信,蟾儿心潮起伏,不免一时欢喜,又一时怅惘,被天天儿绕过来偷偷看着自己绯红的脸色,就有些羞恼,但只能无奈问道:

“他有没有……说要来……看看我?”

“没得!”天天儿把个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忽然又想起来了:

“不过他说咯,不封爵,就不来求娶。”

“封爵,哪得那么容易?”蟾儿闻言,眉头微蹙。

“我看没啥子了不得地,老爷不是说封就封咯。就连那个摇黄的袁韬都封做了侯爷。”

“但愿吧。没得一身的新伤旧伤,哪能熬到今日,若如此,不封也罢。”蟾儿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天儿却蹦着高儿叫起来道:

“那可不成,您嫁不成,我就出不去嗦!”

“你看你个小死妮子,这么卖力地跑腿,就是有私心撒。”蟾儿终于一咬牙,一下拧住了天天儿的耳朵,痛得天天儿大叫求饶。

“啊哟哟——冤枉哦,没得没得,真个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