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132.朱见深奸商的米斗竟是户部所制
明人斋中——
朱见深道：“够账就行，这几本书我拿走，多出的银两，一并送给你。”
陆慎沉吟了下，笑道：“袁公子不想谈谈价钱。刚才公子这个开头就能得五两银子。
若好，一整卷可得十两银，不过开头不错，后文到时候如何也说不准的……”
朱见深笑道：“陆掌柜不用和我压价，我只是为了这几本书抵个账而已，无心在你这里卖话本。”
掌柜和伙计蒙了，这时代十两银子可不是一般数，对于日子好些的百姓，已经是快一年的盈收。
他们书斋给出这么高的价，还有人不买账的。
这位袁公子一定是故意和自己拿捏，书斋掌柜这样想。
你这个年轻人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不就是想再加价吗。
陆慎心里这样想。
“公子，十两五钱？”
“掌柜，与钱无关，告辞。”
谁知，朱见深淡淡说了句，起身离开。
跑堂的看了眼离开的朱见深又看看老板，低声道：“这招儿客人用的都烂透了，我们不追他，他待会儿自己又折返回来。”
陆慎摸了摸胡子，这本话本确实不错，只是这种小崽子，他还能拿捏不住？笑话。
不出半个时辰，这小崽子就会回来找他。
一息。
两息……
跑堂犹豫道：“掌柜的，那公子真的走了。”
陆慎愣了下，在他做生意的日子里，还没有人能逃的掉。
沉住气，坐着继续等。
“掌柜的。”
背后传来声音，跑堂和掌柜还以为是朱见深，纷纷回头：“袁公子伱想明白……商公子，你有事？”
“是这样，方才那位袁公子的书稿卖给我吧，我出双倍。”商汝衿指了指朱见深留下的书稿。
陆慎知道面前这位是商大学士的亲戚，但书稿自是不能给的，摇头拒绝：“商公子，等我们出书后您再来买。”
商汝衿看了眼，心里有些淡淡的遗憾，不过她倒是知道了刚才的人姓袁。
看了眼时辰，旁边的晴雪提醒道：“公子，我们该去米店拿米去大兴了。”
明人斋掌柜看着门外，朱见深没有出现。
失算了……
没看出来，这个袁公子还真是和常人不同，若是其他人，知道这些银子，早就跪着跟他签文契。
陆掌柜一副死了娘的样子，丢了一门生意！
当然，这书稿，刻印出来还是行的，当下道：“去把他们几个找过来，谁能续写出这种味道，我给他们一卷五两！”
跑堂当下去找人。
然后在后堂做事的都表示续写不了朱见深的话本。
陆掌柜拍着大腿叹气，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
朱见深看着袁彬赶着马车过了一刻钟，才从几个锦衣卫身上搜腾出来不到二两碎银子。
“这点钱，该给皇后买，还是该给贞儿买，还是给贤妃？”
“陛下，臣真的是忘了。”
袁彬挠挠头道：“要不，陛下您写那个话本，定金就十两多呢。”
“写书，一定会饿死，像朕这种要养好几个妻妾的人，不适合……”
马车摇摇晃晃荡荡，两人穿过集市，拐过几条街道，穿过粮街赶往大兴方向。
粮街十分宽敞，一块块青石板垒成平整地面，两侧五谷商铺，鳞次栉比，三架马车并排行驶也毫无压力。
这就是京城百姓买米不能错过的街道，没想到这么繁华……朱见深心里嘀咕。
按理，米粮油肉这类，应该是讨价还价声音最多的，可是竟然没有。
朱见深像个警探似的在两侧商铺打量。
原来是都聚集在前面的米行。
忽然，一道人影落入眼睛。
是明人斋遇到的人。
店外台阶放着半袋米，那人正气红脸皮，带着书童理论。
马车到达商铺正门口，听见了他们对话内容。
又是米行缺斤少两……朱见深摇摇头。
老板是个正常商人打扮，手里拿着大明由户部统一定制，作为量米器具的米斗。
店外站着两三个看客……地上扔着几个米斗。
别的先不说，米斗在去年朱见深登基不久，朝廷统一监制一批新的米斗，粮行这些用的也是户部新监制的米斗。
但明人斋遇到的人，手里拿着米行掌柜的斗，据理力争：“你这斗就是不对，五斗米怎么可能会这么的少，它应该有这么多。”
别的先不说，就说明人斋里遇到的那人比划五斗米的位置时，那手比划的五斗米该有的位置，竟丝毫不差。
这公子绝对不简单……朱见深让袁彬将马车停到路边观望。
他看了一会儿，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这位公子质疑米行老板的米斗作假，有问题，量的米不够。
米行老板并不慌，而是拿着自己的米斗认认真真解释，说自己的米斗是朝廷统一让置办的，是户部规定的米斗。
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他的米斗也没问题。
若是借隔壁米行的米斗来量一量，自己也不怕。
哪怕是京师其他几家米行的斗来量，也不会有问题。
而几只斗量米数量一样多。
“公子，这几个米斗都一样是户部发的，还能有假？
上次你来买过一次，我多给你半斗。这次你来，是见我不送你半斗米而找茬吧。”
“你这奸商，上次买的米明明少了一二斗！”
说着对站在门外准备买米的百姓：“你们不要被他们的米斗给骗了，他们是奸商。”
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
看到当事人站在外面让他们出来做个证后，纷纷退到后面。
“你敢不敢让我拿你米斗去衙门做见证！”商汝衿将那只米斗抱在怀里，扬声道。
面对商汝衿质问，米行老板摇摇头夺走米斗：“你不买你走，我没功夫跟你去衙门。”
商汝衿一下气的绷紧身躯，狠狠的盯着米行老板，霍然转身，看着围观百姓。
“你们，能不能做个见证？”
几息后，买米的百姓，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散去。
没有一个人发声。
米行老板正得意时。
朱见深走上前，进到米行里面说道：“我要三斗米，老板量米。”
柜台前的米行老板抬头，瞅他一眼，拿起米斗量了三斗米，装进布袋。
正要说米价。
朱见深抓起米袋丢给身后的袁彬试了试。
袁彬他们锦衣卫抄家，算账称量这些，经常上手，已经很熟练。
袁彬丢下米袋，看了眼朱见深说道：“不够三斗，顶多两斗半。”
这种事对袁彬他们难度不大。
次数多了手能试出几斤来，大致不会出差。
米行老板脸色不好看，但他绝对有自己的底气，因为他的米斗是朝廷发的。
就算是户部的官员来了，这米斗他们也得认，也得承认自己的斗没问题。
“咣当！”
米斗掉在地上，很结实。
朱见深看了眼，米斗没有藏米这些手段。
要是藏，这摔下去，米就会洒出来。
可米为什么就是少了。
“老板，米我不要了，我要这只米斗！”
听见朱见深的要求，米行老板脸色难看起来，捡起自己的米斗抱在怀里：
“你耍老子？入你娘的！”
老板对着朱见深骂骂咧咧，然后抱着米斗，指着朱见深，“我这些米，我今儿给你装在袋子里了，你就得买！”
朱见深平和的语气：“我只要这只米斗。”
老板无情拒绝：“米斗不卖！米你也得给老子买，这条街，你出去打听打听，劝你识相些，别他娘在这里叽歪。”
“不，我就是不识相，我要的东西，也非要不可。”朱见深看了眼袁彬：“我看他不爽，打！”
袁彬双手握拳，跃过两三步的距离，老板还没能摆出适合阻挡的姿势。
米行老板已经被远远丢在店铺中间的几个大米堆上，米哗啦啦溢出一地，鼻青脸肿。
朱见深捡起那只米斗，吹了吹上面的灰，头也不回出了米店。
改天再收拾这奸商。
留下米店一地狼藉，和四周围观咂舌的众人，看戏的同行。
还有站在门口提着米袋，贴着门而站的商汝衿和她女扮男装的书童晴雪。
风从长街那头吹过来，穿一身暗灰色衣袍的朱见深，四根手指勾着木制米斗，走出人群。
“我要的东西，必须得到，刚才我说过了。”
阳光下，朱见深的嗓音清冷又平平淡淡。
袁彬赶着马车在前面掉头的路口停下。
“我要去顺天府衙门告你们！”
“我——衙门——有人——”
站在商汝衿旁边的丫鬟看着离开的朱见深，“他好厉害啊，像一个大侠。”
“呃……我们赶紧走吧。”商汝衿看了眼四处都是米的商铺，看了眼消失不见的身影，提着米离开。
…………
一路上，朱见深都在研究那只米斗，花的时间很多。
袁彬看着米斗，一脸迷茫：“陛下要米斗做什么用。”
“这是户部监制的米斗！”朱见深惊讶，他最开始还以为是米行老板冒充的假米斗。
“呃，户部统一监制，还能有什么问题。”
“可怪异处就在这里，这米斗有问题，户部……也可能有问题，此事先不要声张。”
袁彬点头。
米斗很牢固，摔不开，翻来翻去琢磨。
半晌后，朱见深徒然从马车的衣被底下抽出袁彬的刀把，用力砸向米斗。
木制米斗闷响一声，底层陷下去一个凹坑。
“先停车！”朱见深拍了拍袁彬的肩膀：“问题在底部，双层底，多了一层空隙，这样米就会比实际量的米少一两捧。”
看着砸凹下去的空隙，朱见深用手比划，大致估摸道：“所以那个商姑娘说米斗不准。”
朱见深说完话，袁彬猛的转过头脑袋，“陛下，商姑娘？”
“你没听明人斋称她商公子？她女扮男装。”
朱见深犹豫一下，随后坦然笑着又说。
“我路过她身边时，就闻到淡淡的女子体香……嗯，她若是换回女子衣服，应该是大明男子都喜欢的那种。”
“我就盯着那奸商了，没注意她是男是女。”袁彬如实回答。
“继续赶路，这米斗，你交给锦衣卫去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仿制米斗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