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商辂以为朱见深会文绉绉对景色读几句诗。
“陛下,下鱼钩为何不下鱼饵,是学姜太公钓鱼吗。”
朱见深摇摇头:“不是,钓鱼时可以任何事都不用想,就安安静静,钓不钓到鱼,其实不重要。”
“陛下也该注意龙体。”
“商学士,今天你做的很好。”
“臣有疑问,陛下为何不按皇庄给百姓用的法子,安置荆襄流民?”
朱见深把鱼竿架好,没立刻回答。
但商辂却开始脑补起来。
这肥沃皇庄分给百姓之事,他到现在才明白,陛下就是为了荆襄之事。
“陛下,臣现在才明白陛下将皇庄分给百姓用是为了荆襄流民这些。”
朱见深:“……”
皇庄亩数有限,他分百姓使用并不是解救他们吃饱饭。
只是为了让他们慢慢适应土地只有使用权,不能买卖抵押,土地属于国有这种概念。
总不能他现在就说土地全部国有。
那天下又会出来好多烂摊子。
所以只能从自己皇庄开始,加深百姓对这类概念潜移默化的接受。
朱见深觉得在下去,商辂会脑补更多出来,摇摇头:“荆襄流民和南北直隶的百姓,有些不一样。”
“噢,流民策臣已经再让人整理。”
商辂已经慢慢被朱见深折服。
准确来说是三件事。
一来把皇庄分给百姓,虽然少,但有胜过无。
二来,亲自查了周彧周寿。
彻底让他佩服的是,陛下准确判断荆襄的流民叛乱,使他内心震撼。
因此,商辂今天愿意平心而论替朱见深下场和白圭争论。
谁为大明好,为百姓好,他商辂就支持。
三件事放在其他大臣眼里,貌似也没什么,在商辂眼里,至少天顺,景泰没有这般有才能过。
就是陛下宠信张敏和怀恩,他有些觉得昏庸。
君臣二人又陷入沉默。
“商学士,阁里给道录司和僧录司再拟些严格规章,严格约束,管控此类进宫,不能再有第二个王臣和刘文泰出现。”
朱见深平静的看着池水。
在史上,王臣这奸盗靠着收买王敬在成化十八年竟然升了锦衣卫千户。
成化十九年,王臣因为在江南抢夺宝物,掠夺,敲诈官员,原身才诛杀。
但自己的到来,提前杀了。
今天光明正大杀了王臣。
又将王臣的首在京师示众。
为的就是——警告。
成化后期,大明除了王臣这种炼丹的道士。还有群研究chun药的巫师,招摇撞骗的妖僧,装神弄鬼的法师。
这些人通过贿赂,进宫混官。
引发不少民间百姓跟风。
不走十年寒窗苦读,看准这条歪门邪道,和一群内侍祸乱朝政,横行霸道官场,污染着官风。
商辂愣了愣,陛下不是还挺信这个的吗,怎么如今倒是大有长进。
他远离此类妖邪最好。
这时,怀恩过来道:“商学士,亭中有做好的鱼,您请。”
商辂知道是御赐,便提着袍子走到远处亭下,开始细细品尝。
朱见深看着怀恩:“将朕的计划都跟张敏说过了?”
怀恩眼睛瞥了眼吃鱼的商辂,低声笑道:“回陛下,都按您之前说的,奴婢和张公公都准备好了。”
“嗯,等会儿鱼竿落水,就让张敏过来。”
怀恩没想到,他又一次见识到陛下绕圈子。
那会儿从文渊阁回来。
陛下便说想在西直门不远处建一座容纳八九百人练武场地陪他锻炼。
最要命的是,将近九百多人还是京营里选出来的精锐。
西直门,八九百京营精锐,陛下自己用来指挥,用来玩儿……
怀恩当时第一反应,此事不可能。
大臣绝不会同意,复立团营都是追着人家签字,这个更别提。
怀恩没想到,这件事说完,陛下说的另一件事,更让他吃惊。
陛下说让他演戏。
基本是,陛下说自己要带兵学先帝去亲征,张敏则是大力支持。
自己则是跟大臣劝谏。
这个消息先郑重告诉商辂。
不出几天,群臣必定以死反对。
因为众人不可能让土木堡出现第二次。
然后,在双方争吵时,他最后假装替陛下提出折中法子。
这个折中法子就是给陛下在西直门建个容纳八九百人的武场,四周再建将士住的通铺和伙房。
陛下隔几天可以去那里指挥,这样不用亲征也能感受带兵。
皇帝亲征相比皇帝在西直门建个武场玩,后者就显得十分不重要。
怀恩觉得这事他很乐意做。
因为,他这一次终于不用做反派。
朱见深今天请商辂来吃鱼的目的。
也是为了这事。
朱见深告诉怀恩,自己想建个武场玩玩。
实际,这武场却是他给自己准备的一道屏障。
要是直接说他要兵权,想要培养自己人马,谁知道有没有意外,毕竟万事不可预测。
朱见深觉得,自己可以有跟群臣放下架子,平易近人的亲厚。
但也必须有一种本事,那就是具有随时跟文武百官去掀桌子的能力。
自己先抛出要亲征的意思。
这个,百官绝对不可能同意。
再退而求其次,提出自己真实的要求,反而容易被答应。
这些官员也只会觉得他昏庸,顶多骂他几句,反对的声音也会弱很多。
商辂吃完鱼过来,笑道:“臣觉得鱼很美味。”
朱见深道:“商学士喜欢就好,朕有个决定和商学士说。”
商辂转头认真看着朱见深:“陛下您请讲。”
朱见深的靴子一碰鱼竿。
“啪嗒!”
鱼竿落入池塘边水里。
怀恩便和远处的张敏准备过来。
商辂见鱼竿落水,他一伸手就能够的到,便附身去捡。
朱见深也随意道:“朕想学先帝带兵亲征,去荆襄。”
商辂刚捡起鱼竿,听到朱见深要去亲征打流民的事后,猛的转头,噗通掉进了水塘。
“救命……臣不会水。”
商辂两手扑腾着。
朱见深平静看着。
半天后商辂不挣扎了,他站在池塘里发呆。
池塘的水只到他膝盖处……
商辂干咳一声,像个湿漉漉的老鸡崽儿,爬上塘边喘气。
顾不得立刻回去换衣服,而是抹了把脸上的水对朱见深说道:“陛下,荆襄正是流民叛乱猖狂时,您万万不可亲征!”
“呀,商学士何故落水?”
怀恩从远处跑过来,看着掉水的商辂问道。
张敏也过来关切问道:“商学士怎么落水了。”
“商学士,您没事吧。”朱见深递过旁边干净的毛巾给商辂。
“陛下无需担心,这水不深,臣无事。”
朱见深默默点头,那边的张敏看了眼商辂一眼,“陛下,奴婢已经派人准备前往荆襄事宜。”
“陛下不可乱来!”商辂坐在旁边摇摇头:“眼下荆襄叛民很杂,皇后娘娘又有孕在身,陛下不宜去荆襄亲征。”
朱见深故作坚定:“商学士,你不必劝朕,朕已经决定,张敏会随朕一同前往。”
商辂看向张敏,这不就是正统年间的大阉党王振吗。
怀恩此刻也过来站在商辂这一边劝说道:“陛下,此事奴婢觉得商学士说的很对,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