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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外,朱永耐心在殿外等通传,路过的内侍见到朱永后也纷纷招呼见礼。

通传内侍刚刚到门口,还不待他开口宣,穿着武将官袍的朱永,理了理袍子匆匆进了殿。

殿中此时只有朱见深和商辂。

朱见深来不及吃饭,在啃点心,难下咽时还要喝口茶送送。

商辂则是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厚厚簿子,“就是说只有一条水路,叛民大多数会走那里?”

朱见深点头:“长江流经荆襄的一段为荆江,主有三条水路。

一路遵大江,过岳阳,临湘和嘉鱼二县,是长江的主道。

只是岳阳通洞庭外,波浪连天,有风就不能行,船都避着,非行家里手不可行。

另一路,自鲁家泊经夏水,抵达鄂州,此路支流不怕什么风浪,但有江匪出没,十分残暴,只有第三路可行。”

朱见深看朱永进来,停下和商辂交谈,走到殿内的案卷橱前,从标记荆襄二字的柜子里,拿出一叠公文和图纸交给朱永。

“荆襄的地理水系,流民成分,卫所驻军都有详细记录,你先看看,朕再跟你说叛民情况。”

朱永不敢懈怠,心里有愧,之前他也不信荆襄叛乱,现在他信。

心里十分佩服朱见深的远见。

因此朱见深让他做什么,他当然是很尽力完成,双手接过荆襄卷宗,阅览起来。

商辂那双眼也正深深望着朱永手里的卷宗。

朱见深笑道:“商学士可要看?”

商辂摇头:“臣不看。”

朱见深:“哦,为什么?”

商辂道:“臣知道越多,陛下关于荆襄的许多事便越难办。

今天臣是负荆请罪,太过无知,才来请陛下原谅,至于荆襄的事情,臣什么也不知,臣这就告退。”

朱见深叹了口气,慢慢背过身,摇摇头:“今后,朕也会从商学士进京复职时提的几条改革入手,少不得有官员劝谏反对。

只希望有一天,商学士在朕被人骂昏庸,御史弹劾时,请商学士记得,朕的许多事情都是为了大明太平,你能去公正想想这些事的缘由。”

商辂背着荆条躬身见礼,眼中也有钦佩,“自荆襄之乱明白,陛下是想治理好天下的,臣有分寸,臣告退。”

商辂将背上荆条取下,疾步走出殿门。

朱永放下卷宗,道:“臣认为,可从陕西,河南,广西几地调军,离荆襄最近,及时增援,还可以围截防止陕西,四川有流民支援。”

“你继续说。”朱见深走到御案后取出一个盒子,这才掉头过来。

“陛下,臣认为剿才是第一,虽说有许多百姓,但更多是白莲教徒,已无法安抚。”

朱见深点头:“朕也这样想,刘通和石龙两个贼首带领以及白莲教众,连破数县。

这类流民,直接剿,不能仁慈。

你们以剿为主力,再派数锦衣卫乔装扮流民,混进叛民中,让刘通和石龙内部瓦解。

待主要叛民压制,朝廷再准备安抚流民的策略,解决流民的户籍,田地和住所问题。”

朱永随后从荆襄的自然地理条件和对军事布防影响安排,江汉平原可以作为军粮物资提供。

“陛下,这荆州府和汉阳二府其实可为大军作为军粮物资之地,周围草料可喂养军马,四五月,草木丰盛,可以考虑。”

朱永分析荆襄地势时。

朱见深拿出盒子,取出里面的一颗上好的人参递给朱永:“这棵人参是皇后从太医院拿来给朕补身体的,但你知道朕用不上。

听说你近来生了病,身子虚,朕也不赐什么银两给你,这棵参没百年也有八九十年……实在是看着你这一向虚弱的太多,拿去吧。”

朱永看着那上好御参,沉默了一阵叹口气,“只要叛乱不再起,陛下就是不送臣人参都行。”

这次叛乱处理不好,怕是会持续好些年,建州女真,毛里孩儿还在后面等着呢。

朱见深终是没说出这些,先解决眼前的内乱吧。

朱永抱着人参盒子,站在殿中没有抬头,道:“陛下,臣身为武将,该为朝廷出力,不必如此。”

“朕给你,就拿着!”朱见深“啪”的盖上盒子:“你和王越得盯着他们,免的有人乱指挥,这参拿去用。”

荆襄叛乱朱见深记得大概,但怎么解决的,他真的没有印象,只能托付朱永去了看管好那群“狗东西”。

第二天,早朝前。

坤宁宫。

朱见深困倦的坐在铜镜前,张敏和怀恩捧着乌纱翼善冠和龙袍,安静的等候。

王皇后细致的为朱见深梳发,将龙袍替他穿好,整了整衣领。

笑着用玉手轻轻抚摸着朱见深的鬓边:“陛下,这大清早就愁眉苦脸,可是嫌弃妾身梳的不好?”

朱见深低头温和道:“怎么会,皇后梳发朕很喜欢,梳的也比张敏他们梳的好。”

张敏道:“是啊,娘娘梳的比奴婢还要好。”

旁边的怀恩有些反胃,你这死太监大清早就溜须拍马。

“妾身等陛下早朝回来一起用膳。”

“嗯。”

上个早朝就饱了,文官的饼,荆襄的锅,自己的火,御史的口水,锦衣卫禀报的瓜……朱见深心里默默道。

皇城午门外,东方才亮,但人头涌动。

除去京城街道卖早点的,大明朝官员大概是最早的,天不亮就要到午门去侯朝。

住在城外的官员为上朝方便,专门在长安街附近租房,方便早朝。

午门外各式各样的灯笼晃动着,嘎吱嘎吱的轿子也络绎不绝,一个个官员下轿来,与同僚打招呼。

某架官轿刚停下,不待轿夫掀起帘子,一块烧饼从帘子中伸出,穿着文官袍的中年人下了轿。

彭时从随从手中接过牙牌,一手拿着烧饼啃着,匆匆进了朝廷转为大学士设置的侯朝房间。

有的官员在啃馒头,有的吃点心。

还有人低声训斥诉说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更多的是寻自己圈子交谈。

早朝前很有讲究,是官员互相交流通气的好机会,平日里官员都是按科举出身交友。

这个时候可以跨部门交谈。

“彭学士来了,荆襄的事你听说没有,早朝能不能举荐我去荆襄。”白圭跟着往里走的彭时问道。

“唉,原本广西大藤峡已经即将凯旋而归,咱们跟陛下也能稍稍喘一口气,谁想到!”李贤边走边叹气。

“陛下这次实在是太厉害了。”刘吉站在六部尚书身边,发自内心说道。

工部王复也道:“是啊,去年我们担心陛下撑不起大明,现在看来是我们多虑了,陛下竟说准荆襄会叛乱。”

礼部陈文忙道:“你们要是早听陛下的,何至于此啊?

不过广西大藤峡大胜,也是陛下力排众议,知人善任,若不是陛下当时坚持用韩雍,大藤峡还不知要打几年。”

众人点头,陛下在广西大藤峡的事情里,确实是个好皇帝,大藤峡的统帅也很出色。

因此大明才打了一场胜仗!

这些话白圭也听在心里,自己是兵部尚书,若是前去荆襄,胜仗后,陛下定会奖赏升官。

就不会有什么提拔武将的心思。

打仗兵部也不差!

白圭如此想着,便转身走到商辂身边去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