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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身边从不缺阿谀奉承,可十几年如一日陪伴却难得,举止得体,温柔万方,甚至拳脚熟练。

坐在乾清宫的朱见深,之前用史书印象去看她,因此,半月中几次三番寻借口不见。

现在他短暂接触后看着她,只觉眉眼如画。

她若笑起来的话,应该会赛过许多女子,但此刻她并没有,就像是沉思什么,静静站在那里。

她抬起头,眼睛温柔而成熟,眸光透着清澈,看朱见深时,没任何杂质注视着朱见深额头。

“奴婢离开不过半月余,陛下便磕伤额头,宫中地砖何时这般不平整?”

万贞儿取出手帕小心地给朱见深重新裹好,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细心检查,说道:“今后还是小心些。”

朱见深早已猜到万贞儿意思,只是没想到她会直白提醒,可见原身很信任她。

朱见深握住万贞儿玉手,拥她在怀中,毫无半分僵硬,可见原身肌肉反应很自然。

“对了,你之前受过廷仗之刑,朕吩咐太医配了上好的药膏,是西域药材,你虽已大好,朕还是不放心。”

万贞儿闻言,心中温热,依在朱见深怀中,试探着问:“陛下瘦了,他们总归是侍奉陛下不周,今后还是让奴婢侍奉吧。”

见朱见深犹豫迟疑,万贞儿便侧过头喃喃道:“是奴婢惹陛下烦了,劳烦陛下为奴婢配制那般珍贵之药,也是无福用了。”

朱见深笑着说道:“药确珍贵,两宫太后常用此物养颜,这修复肌肤之药怎么会放过呢。正好是朕磕伤额头,两宫太后心疼朕,给朕送了些。

可朕想到贞儿,就厚着脸皮去两位太后那里讨要,给好一顿埋怨,一开始太后还不想给朕,朕几乎是软磨硬泡将此类药讨了两罐过来。

为此,朕还答应,无事时便去陪两位老人家坐坐,朕这两位母后啊,可是一点儿亏也不吃。”

万贞儿闻言,颇为感动,心中的小情绪瞬间而散。

“陛下,奴婢不过是个宫女,这如何受用的起。”万贞儿柳眉微动,似能看见朱见深眼中的诚意,“陛下身子要紧,绝不可给奴婢。”

“无妨,你待朕一心一意,若是需几罐药,朕还不能给你吗?”

万贞儿此刻终于相信,陛下这半月中并非忘记自己,心中感慨,但美滟的眸子里却故作镇定之色。

时值黄昏。

宫殿远处蜂蝶飞舞,花香满园。

朱见深挑选已熟悉的宫道,在宫中散步。

时常遇上一两队执勤侍卫,大多数都是远远便停下,躬身见礼,如被施定身术,不敢抬头。

朱见深习以为常,负手在后,以大明帝王的走路法,轻松快意地在宫中穿梭。

夕阳无限好。

阳光洒在乾清宫广场上,沐浴着汉白玉石阶。朱见深就这样,带着万贞儿一起,在侍卫,宫女的视线下,巡视着属于他的大明皇城。

走到广场御道边的石桌前,朱见深对跟身后的万贞儿招了招手:“与朕坐下看夕阳。”

听朱见深说出这句话,并且温和亲近的模样,万贞儿心中有些酸涩,但是远离内侍,两个太后,她还是能够很开心的。

当年他很小,虎头虎脑,先帝从瓦剌回宫时,他站在自己身后探出头,好奇看了眼,吸了吸鼻涕,把脑袋埋进它怀里,脸蛋蹭啊蹭。

宫里没有什么风景,尤其是被废太子那段日子,她们住在清冷宫里,无人问津。

只能带陛下坐在广场看夕阳,累了便伏在她膝盖沉沉睡去。

直到有天,他然后转过头来向她淡然的说道:“以后,一直跟着我吧,我会给你一个好前程。”

她安抚着朱见深,随后主动抓起他的手道:

“陛下,宫中人多眼杂,奴婢当与陛下同进退,定不让陛下在受伤。”

朱见深近来一直想着怎么给自己笼络些属于自己的心腹。

毕竟商辂和怀恩这类人,终究只是助手而已,或许再某一天改革时,还会站在对立面。

万贞儿是女流,虽不得干政,但在内廷,她也许能让自己安然无恙。

朱见深看着她温柔而清秀的眉眼认真说道:“好。”

眼下的重中之重不是改革,施行政策,是辨认找到做自己心腹的,让根基稳固。

两人的这幅模样,让站在远处的东厂提督尚铭有些厌恶,若不是万贞儿在陛下身边吹枕边风,自己怎么会被突然疏远。

不过今天是个机会。

他知道,一旦陛下和万贞儿又亲密起来,那么到了东西宫太后那里,自己便有话说了。

虽说他在宫里也算人上人,可以操纵内侍,宫女,净军,东厂厂卫,但陛下近来看重袁彬,这个袁彬他是万万指挥不动的。

司礼监的事他最近也插不上话,陛下不信任他。

也就是说……陛下一旦和万贞儿或者袁彬他们走太近。

自己岂不是越发不受待见……

尚铭突然担心起来,他回想起两宫太后不喜欢这个万贞儿,最重要的是陛下也未立后,还要提拔商辂。

商辂是景泰走狗,若是商辂回来入文渊阁,今后定会劝陛下远离他们,那他自己的荣华富贵岂不是没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便走。

尚铭深知,这位天子对母亲极为孝顺且不敢顶撞,两个太后便是最大的体现。

且陛下多年来都是遇事不吭声的主儿,又顾及两宫太后,若自己这次讨好太后,也可稳管东厂。

………………

黄昏。

太后住处。

钱太后年轻时,因丈夫朱祁镇在瓦剌留学,每天悲哀哭泣,用尽自己宫中全部财产去救,累了就卧地哭,伤了眼睛残了腿。

太后这件事,当时朝廷内外,激烈争论,

周太后是朱见深生母,又固执认为自己才是皇太后。

朱见深无奈,又不敢忤逆生母,便同时册为两宫太后。

听闻尚铭要奏事,钱太后便请来周太后。

寝殿帘子后。

周太后看着尚铭:“陛下最近身子可愈,可有下新皇后人选?”

尚铭沉吟了一下。

自是不能直接揭陛下的短处。

尚铭开口道:“回两位太后,陛下说改日再定,今儿见了几位大学士,又提拔商学士和刘学士。”

话音刚落,殿中安静下来。

尚铭想突出朱见深提拔商辂这个无籍之臣的事,谁知周太后却将关注点放在朱见深主动见大臣上。

周太后心中开心不已,这孩子终于不让自己操心了。

钱太后也面带笑容,后宫女眷不得干政,陛下的事,她们不能随意评论如何,但召见朝臣是好事,道:

“陛下半月来自己闷着,可急坏了本宫,本宫心中也着急,今儿听到你这般说,极好极好。”

前些日子,周太后也听说自己皇儿半月来,也不再与宫女万贞儿相处,这是她最开心之事。

周太后笑道:“陛下开始理政,这定皇后之事,且不急,往后有的是时机,让乾清宫的人都谨慎些,若在伺候不周,小心本宫罚他们。”

尚铭咬咬牙,笑道:“是,陛下今日高兴,带着万御侍去宫中游玩,奴婢也替陛下喜悦。”

周太后怔了怔,与同样呆愣的钱太后对视几眼,同皱了皱眉。

钱太后诧异道:“万贞儿近来不是已经不在乾清宫当值吗。”

顾及到皇家脸面,钱皇后看了眼尚铭,心中也升起些厌恶。陛下之事,这个内侍议论总是禀告,算怎么回事,即便是副总管太监也不可。

便轻轻道:“尚铭,今日之事,本宫与周太后知晓了,你不可再与外人提起,退下!”

“是,奴婢遵旨。”

尚铭转身走出宫殿。

“这个狐狸精,她想怎么死!”

周太后声音传来,哽咽道:“便说陛下今天怎么不来请安,原是见了那个狐狸精,便忘了自己母后!”

殿中传来一声声呵斥,传到了站在殿外的尚铭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