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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村庄后,一行人先是徒步赶到巴拉城。

张牧用变形术变成个相貌普通的骑士职业者,和看着他新面孔,眼神有些惊异的多米特进城挑了辆马车。

考虑到路途遥远,城市与城市之间相隔甚远,中间大都是荒无人烟的山川河流,又补充点食物淡水。

随后架着带车厢的马车穿过城门,一路往北。

虽说他手里着急事情多,但也没太催促多米特,把抽在马屁股上的马鞭挥舞重些。

毕竟一普通马匹,就把它抽断气,也只能那般快,不如一步一脚印,总能到地方的。

好在莱克王国的全境也并不太很大。

沿着王国修建的,算是平坦的石子路紧赶慢赶一个月,终是赶到距离静谧之森最近的一座城市。

三人驾着马车进城。

因为后面路再没城市,他们打算在这备足野外生活的物资——其实也就吃的喝的。

得益于索尔大陆存在魔法,露宿荒野最麻烦的生火,反是最不成问题的一环。

他们动作很快,找间杂货铺买齐东西,掉转车头出城。

出城一会,宽阔平整的泥路越发坑洼,颠婆车厢里的张牧和莉亚,被迫“享受”起长凳的按摩。

除开力道有些重,屁股不时跃离凳面,脑壳过会撞下车顶,其它都还行。

对于恶劣的路况,张牧不太意外。

前面就是横亘在莱克王国和邻国的边境交界处的静谧之森,几乎将两国完全隔开。

森林深处强大的魔兽魔物横行,级别实力顶尖的职业者独自,或小股冒险团横穿森林,也许可以成功。

但依仗开阔空间,互相默契配合才能发挥战斗力的成建制军团,就算穿过森林,活着并保持战斗力的士兵,怕也十不存一了。

因此,负责管辖附近区域的城主,自然不乐意浪费金币,把通往静谧之森的道路,修成多平。

反正邻国的军队不能从这边入侵,也就没必要保持己方军队,可以快速到达边境线。

有条路意思意思就行了。

随着逐渐接近静谧之森,车厢的颠簸升级成地震。

张牧担心莉亚撞到脑袋,右胳膊把她揽在怀里,空着的左手掀开门帘。

坐在御位的多米特,不停左右拽动缰绳,驾驭马匹绕过路面愈发深的凹陷。

“换我来吧?”

上路已经一个月,途中一直是他驾车,张牧前些天提出由自己替换,可被果断拒绝。

这回的回答一样。

“不用张牧先生,再过几天就到了。”他没回头,视线全在前路。

尽管不是张牧要求如此,但心底仍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他死活不下来,自己也没办法,于是把门帘往门框的铁钩上一挂,抱着莉亚往门那坐点,聊会天。

但很快,张牧脑海发起深刻反思,自己这个决定是否过于草率。

大概是他对于多米特的参观反抗军根据地的邀请,态度模糊的缘由。

多米特担心到达静谧之森,他拒绝自己的请求独自离开,心里就想着,这段路程得留点好印象。

所以一路上尽管有挺多疑惑希望请教,却一句没问,甚至极少主动开口烦扰。

只有张牧先问点什么,才赶紧出声回答,随后双方结束沟通。

一个月来,都是这样,交谈时间很少超过一分钟。

这会,张牧自己靠过来,态度颇为热情的闲聊许久,多米特心底按捺已久,渴望得到解惑的冲动,终是喷发出来。

问题一个接一个,张牧开始尽量解答,但问题越来越离谱,头皮也是忍不住发麻。

比如这个。

“张牧先生,贵族和大商人的财富分明挥霍一辈子也不会见底,为什么依然要拼命搜刮金币?”

“原因很多,主要是为了留给后代。”

“那。”他语气疑惑,“如果人类不繁衍后代,索尔大陆因宝物生起的争端岂不是会消失?”

鬼才逻辑。

张牧翻着白眼:“索尔大陆又不止人类,何况人类没了,你关心争端还有什么意义。”

“对于这样的矛盾和争端,张牧先生觉得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我他妈真想把这小机灵鬼塞进华国大学去进修《毛概》和《马哲》,看你能学出什么花来!

深吸口气,尽量耐心解释:“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我不太明白。”

“摸索。”他尽可能讲解的通俗易懂,“我的故乡,为减少马车撞人的事故,规范通行秩序,

在城市的大多数路口,设立红黄绿三色魔力晶石组成的信号灯。

红色代表等待,绿色代表通行,黄色代表前两者即将发生转换。

它们按照红黄绿的顺序,依次明灭。红绿根据路口大小,时间长短不一,黄色则固定三秒。

多米特,你觉得为什么要在红绿之间放一个黄灯?”

默然思索一阵,他给出答案:“为了让路口的通行参与者,在红色魔力晶石亮起前减缓马车的速度,

避免红色魔力晶石突然跳出,靠近路口的马车因速度过快无法及时停下。”

说完,他眼神亮了亮:“张牧先生,不愧是您的故乡,这个办法很有效,我觉得……”

“别你觉得。”张牧摆摆手,“设立黄灯的初衷就像你理解那样,让马车提前减速。

然而结果是,通行参与者的大多数,会在表示将要跳转红色的黄灯亮起时,加速冲过路口。”

望着安静下来的拽着缰绳的背影:“懂了?

并不是琢磨出一个绝佳的办法,它就一定会起到设想的作用,反而可能导致完全相反的结果。”

握着缰绳的手掌紧了紧:“所以,需要摸索。”

“是的。”张牧遥望远处,半遮半露在云雾里的连绵山脉,“发现问题,提出解决思路,然后实践,

在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最终找出当前最合适的方案,这就是摸索。”

像是对他说着,又仿佛自语,张牧抚摸着怀里的猫娘脑瓜:“为什么特意强调“当前”呢?

每座城市的情况不同,并且时间在流逝,人事物在改变。

耗费一生,经历无数次失败摸索出的适用办法,可能一年、半年、乃至一个月后就不合适了。

或者,在这座城市有效,放隔壁城市,却不管用。

现在,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吗?

又是否清楚,我为什么对你的理想没有兴趣了吗?”

张牧收回遥望静谧之森的目光,落在有些死寂的背影:“你渴求的一劳永逸的办法,我无法给予。

因为,我也不知道。”

现在是夏末时分,按理炎热仍旧逞凶,但静谧之森坐落莱克王国极北,气温整体偏低,刮来的夏风,已然让人不住的缩着脖颈。

“呼——”多米特吐出口如柱寒气,“不,张牧先生,您不一样。

虽然您拥有透彻看待他人的双眼,却下意识忽略了自身的特质。”

说的不够清楚吗?

张牧表情疑惑,不太明白他对自己的信任从哪里来。

话题暂时中止了。

稀疏树林里,已经狭窄到只能勉强跑一辆马车的坑洼泥路,往前延伸进一座村庄。

多米特告诉他,这是进静谧之森前,最后的一处人类聚集地。

穿过村庄,马车再跑三天,就是森林边缘了。

说这话时,许是因快到家了,他语气透着喜悦。

张牧面色却凝重起来。

“多米特,你闻见血腥味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