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松镇,陈家寨。
秀才陈观澜家堂屋内。
“三弟,冲儿现在怎么样了?”
陈观澜的大哥,也是陈家寨的寨主陈观潮进屋后,向正在叹息的三弟陈观澜问道。
“唉,已经昏迷两天了,情况不容乐观。罗大夫前日来看过,说是......唉!”
陈观澜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他小儿子陈冲,前日跟着他大哥陈凛出寨游玩,返回途中与人起了争执。
对方是铁拳帮帮主的儿子铁小虎,也是陈凛的同窗,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打伤了。
陈冲身子骨弱,被铁小虎的随从三拳两脚打的吐血昏死,抬回家后,第一时间就去请了镇上的大夫来救治,可情况很不乐观。
至今过去已有两天,虽然还有气息在,但人却一直没醒。
为了此事,陈观澜都快愁白了头。
“大哥,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
陈观澜十分不忿,他本来想要报官,拿了那铁小虎问罪,可却被大哥陈观潮劝住。
“不算了还能怎样?三弟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天下将乱,草莽群起,铁拳帮人多势众,其帮主铁拳三又跟县尉交好,咱们寨子每年还得向他们奉送钱粮,才能保住一年的平安。报官根本无用,找他们理论,也只能再被羞辱一回。这口气不咽也得咽,只能认栽。”
陈观潮沉沉叹息道。
他在陈观澜的陪同下,进屋看了陈冲一眼,见自己的侄儿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屋内除了他们兄弟二人外,还站着一个不停抹泪抽泣的中年妇人,妇人怀里还搂着个同样在抹眼泪的小女孩,及一名满脸悲愤的清俊少年。
“大伯,我要弃文习武,为三弟报仇!”
少年正是陈观澜的长子陈凛,今年刚满十六岁,身穿青衫做书生打扮,长身玉立,一派儒雅风度,只是他脸上淤青未消,显然也被揍的不轻。
陈凛此时看着床上生命即将终结的弟弟,双拳紧握,表情十分痛苦和愤怒。
都怪自己无用,牵连弟弟遭此一劫,此仇非报不可!
陈观潮看了一眼侄儿陈凛,本想劝慰他两句。
突然,床上躺着的陈冲,单薄的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了。
“这......这是哪儿?”
屋内众人看见这一幕,皆是一怔,紧接着纷纷大喜着拥了过去。
“冲儿,你醒了?真是天可怜见,太好了!”
“弟弟......”
“二哥!”
......
三日后。
陈家寨塔楼上,出现了两道少年身影。
“二弟,你身体才刚恢复,罗大夫说要多静养,这里风大,咱们还是赶紧下去吧。”
陈凛满脸担心的小声劝着弟弟陈冲。
陈冲目光沉静如水,呆呆的看着远方起伏的山峦,以及下方错落有致的草屋石房,好似没听到大哥的话,默默出着神。
我竟然魂穿了。
而且是穿越到了一个类似华夏古代的世界。
经过三天时间的观察适应,陈冲对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大致有所了解。
还好自己完全继承融合了对方的记忆,否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记忆中,这里贫穷,荒凉,萧条,混乱,简直一无是处。
他所在的陈家寨,约有七八十户人家,老少加起来差不多有六七百口人,算是方圆百里内人口较多,寨子较大的山村了。
因是出生在书香世家,虽然父亲只是个屡试不第的落魄秀才,但好歹还是个有见识的。
陈冲自小受父亲熏陶,五六岁就开始读书识字,虽然只是从书籍中获取的见识,但也知道不少当世之事。
陈家寨所处的大玄王朝,传承已有三百年,如今王朝进入风雨飘摇的末期,皇室没落,宦官专权,各地节镇大帅拥兵自重,江湖草莽匪类四起,纷争不断,天下一片混乱黑暗。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百姓除了要遭受官府盘剥,还经常会遭到江湖匪类洗劫,日子苦不堪言,这也导致民间武风盛行。
陈家寨也不例外,除了老弱妇幼,但凡青壮男丁,皆习武以求自保。
好在陈家寨方圆百里内,铁拳帮一家独大,各村镇每年只需向他们缴纳一定钱粮,就能受其庇护,免受盗匪骚扰。
陈家本是书香世家,祖上还曾出过举人,可传到陈观潮陈观澜兄弟这一代,只陈观澜一人继承了祖上文风,但他今年业已四十有五,接连参加了三届举子试,依旧没能考上。
这几年他差不多熄灭了继续科考的想法,全心培养自己的两个儿子。
陈观潮少年时就好勇斗狠,跟人学过一些拳脚功夫。
如今天下局势混乱不堪,倒也学有所用,一有空闲便教导族人习武自强。
寻常盗匪还真不敢来陈家寨捣乱,但碰上铁拳帮这样的江湖帮派,他们依旧只能仰人鼻息,乖乖每年上缴例钱,以求太平无事。
就像这次,大哥陈凛和铁小虎言语起了冲突,明明错的是铁小虎,甚至陈冲还差点命丧铁拳帮帮徒之手,陈家寨却只能忍气吞声,连上门理论都不敢。
如此乱世,只能憋屈的活着,这让陈冲难以接受。
“我决定了,要习武变强!”
良久,陈冲目光坚定的看着远山,似在对陈凛说,也似在对自己说。
“嗯,通过这次的事情,我算是看出来了,如今天下混乱,世道艰险,读书根本没用,唯有习武自强,才能保护家人的安危。咱们一起跟大伯他们习武!”
陈凛也点头赞成,拍了拍陈冲的肩膀。
“走吧,这里风大,你还没好,小心再受了风寒。想要习武自强,起码得先养好了伤。”
......
半个月后。
陈家寨晒谷场上。
陈观潮认真的演练着一趟拳法。
他动作很慢,一边练一边给站在旁边的陈凛陈冲兄弟俩讲解要领。
“我练的这套拳法名为‘太祖长拳’,此拳法乃本朝开国太祖所创,大开大合,凶猛无比,共有四招三十二式,可惜当年我只学得两招十六式,否则也不至于受铁拳帮欺压。”
习武有四境,练力,壮魄,神勇,魂变,一境一重天。
第一境淬体练力,成则在江湖中被称为武徒,属三流之辈。
第二境锻骨炼脏,练成后得一口内家气,江湖上被称作武师,算二流高手。
第三境易筋洗髓,三境大成,内气遍布全身,江湖人尊之为宗师,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占一山门开宗立派。
第四境天人合一,宗师巅峰后,感悟天地自然,内外合一,得一口先天之气,被江湖人尊奉为大宗师。
铁拳帮的帮主,便是方圆数百里内唯三的武师巅峰高手,虽只是二流,功力却也不容小觑。
陈观潮习武三十余年,于五十岁时才堪堪踏入二境初期,与铁拳三相差甚远,而且,终生也可能就止步于武师之境。
一则是因他只有前两境的武功心法,而铁拳帮的铁拳三,却拥有一部可以直接修炼到三境巅峰的秘籍。
二则他如今已是暮年,筋骨远不如青壮,于暮年才修出内力,足见潜力一般,能修出一口内气,已是万幸。
“你们这个年龄开始习武正合适,而且,你们受三弟教导多年,脑瓜子远比大伯灵活,好好练,将来成就必在大伯之上,说不定我陈家未来也能出个匡扶王朝,扫平乱世的大将军。”
陈观潮一边解说习武的各种基本常识,一边鼓励着两个侄儿。
他膝下有三子,或愚直,或憨傻,或木讷,皆不堪大任。
而其二弟陈观海,少年起就云游在外,听说出家当了道士,至今不知所踪,渺无音讯。
其实陈观潮早想将一身拳脚本领找个侄儿传了,奈何三弟一心科场,自己屡试不第后,又将希望放在了两个儿子身上,根本不准他打自己儿子的主意。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陈观澜才总算看开,不再阻止他教授两个侄儿习武。
兄弟俩跟着陈观潮先学习武常识,认经络穴位,熟悉后则开始从最基本的扎马步,跳沙坑学起,时间不觉一晃就是三个月过去。
陈凛起初还学的兴致勃勃,可练了三个月,昏头涨脑,毫无进展,被陈观潮定为没有习武悟性天赋,只能无奈放弃,再次跟着父亲读书。
反倒是身子骨偏弱的陈冲,什么东西一看就懂,一学就会,短短三个月时间,不仅身子骨壮大了一圈,武学进展也十分快速。
他不仅已将“太祖长拳”的两招十六式全部学会,且练的像模像样。
这让陈观潮大喜过望,每日必会抽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仔细教导侄儿陈冲,将他当做了陈家在这乱世立足的希望。
这一日。
陈观潮将陈冲叫到跟前,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冲儿,你悟性超凡,根骨上乘,乃是不可多得的习武天才,大伯已将毕生所学尽数传你,接下来可要全看你自己了,切记不可懈怠。”
“大伯放心,小侄既然一心向武自强,自不会虚度光阴,浪费时间。”
陈冲点头应道。
陈观潮对这个侄儿兼徒弟越看越满意,再次叮嘱道:“江湖凶险,高人多入牛毛,数之不清,切记无论何时,都要懂得藏拙低调,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让人知道你的底细。”
他年轻时气盛,行走江湖全凭血勇,吃过不少暗亏,此时叮嘱,皆是苦口良言。
陈冲再次点头道:“小侄明白。”
开玩笑,自己两世为人,心智成熟,不说稳如老狗,但猥琐发育,低调自强的道理,不用陈观潮多说也是清楚的。
但他还是很感激大伯陈观潮的这番点拨。
待陈观潮离开后,陈冲看向黑熊山的方向,那里是铁拳帮的总部老巢。
稳健低调没错,但有仇不报却不是陈冲的风格,与铁拳帮的梁子既已结下,就必须要用拳头才能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