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虚空之中，大袖一罩而过。
然而触手之感，依旧空空。
罗尘缓缓收回手，一双眸子绽放金光。
“又是幻术吗？”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那些散发着浓郁白光的存在并不是幻术，而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若他想以蛮力收服，就会变得滑不溜秋，难以触碰。
“看来想以蛮力收取这些被保护起来的丹药，细细嗅闻是不可能了。”
以他窥破幻象的眼睛，已经看出了这些白光，实则是一枚枚丹药。
就跟先前偏殿中的那些“丹书”一样，出自同样的幻术手段。
就当下来看，强行收取不可能，唯有真的辨认出来了对应的丹药，才能真正入手。
罗尘按耐住躁动的心思，目光落到不远处其余四人身上。
一开始，他们也有些惊讶这一次试炼的具体考题。
但似乎是因为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从一开始的惊慌之后，就稳定了下来。
开始各展神通！
陈墨子取出一个葫芦，从里面倒出某种不知名液体，滴在了自己鼻子上。
辛夷生红光大放，与那些白光彼此交相辉映，好不灿烂。
卢纯则是掐了道法术，于虚空中盘膝坐了下来。
褚玉最简单，仅仅只是戴上了一副白色面纱，似乎就能过滤掉其余驳杂的丹气一样。
而在这般施为之下，渐渐有了进展。
卢纯脸色一喜，从入定状态中醒来，于面前案桌上写下了一种丹药的名字。
咻！
就在丹药名字浮现之后，一道白光朝对方冲去，最终落在了玉盘之上。
这代表着，他成功了一次！
卢纯走在了最前面，心中得意无比。
环顾四周，正好看见罗尘的打量目光，他下意识的遮住自己面前玉盘上的那枚一阶丹药。
罗尘洒然一笑，侧过身去，不再细看。
实际上，此地有着特殊的布置，仅靠肉眼根本辨别不出对方所收获的丹药。
笑过之后，罗尘陷入了若有所思之中。
闻香，这是一门炼丹师必修的功课。
很多时候，辨认丹药好坏，不仅仅是依靠云纹外貌特征、口感味道，乃至质地手感等等这些切实的手段。
丹香亦或者说丹气，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对于经验丰富的炼丹师而言，有些时候甚至都不用看，仅仅只是轻轻一闻，就能辨认出是什么丹药，药力多寡，品质几何。
即便是野路子出身的罗尘，在这方面也造诣颇深。
他早年所炼制的一种丹药，名为血煞丹。
成丹之后，丹香焦糊，浓郁黏稠。
换做其他正统丹药，可能都以为失败了。
但对于血煞丹而言，有着那种丹香，反而是成功的标志。
罗尘当初也是依靠那焦糊丹香，确认了自己的成功。
但真正可以体现罗尘在这方面造诣的，却不是单独的某种丹药香气，而是一门法术。
清洁术！
早年为了防备敌人通过他气息留存来针对他，罗尘将清洁术习练到了大圆满层次。
每次炼丹结束后，都会下意识给自己来上一记，去除身上的气息。
那等施法过程，可不仅仅是把所有气息都给去掉，而是要在身上驳杂的气息中，精确地辨认出所炼丹药残留的丹气，从而可以精准去除。
三百年下来，罗尘对于炼制过的丹药，已经足以达到光靠闻一闻，就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地步了。
他目光扫过白光乱窜的大殿，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辨识丹药的范围，只局限于他炼过的丹药，那此题就不足为惧了。
但此地，白光数量何止千百？
要想在这里面，精准的辨认出一百种丹药来，不出一丝差错，范围实在是大了点……
“范围？”
罗尘陡然醒悟，之前在丹圣殿偏殿所阅读的那些“丹书”，不就囊括了这试炼中所有的丹丸吗？
“此关考题范围太广，贸然行之，看似走在了众人前面，实则落于下乘。”
“一个不小心失误，那便前功尽弃。”
“唯有绝对的把握，方可落笔！”
罗尘深吸一口气，也如卢纯那般，在虚空中盘坐了起来。
神识散发，笼罩无尽白光。
鼻翼轻嗅，但凡有白光飞过，他便仔细辨认一番。
最重要的是，拿这些丹香，与之前阅读丹书之时的记忆做对比。
一次次辨认中，罗尘也渐渐领悟到，丹圣褚颜用丹药本身幻化为丹书，并不只是卖弄炫技。
有些丹道上的东西，不是光靠字词留笔来形容，就可以完全概括的。
就譬如丹香这种东西，偶尔一两种可以精准形容，那十种百种，乃至千种万种呢？
描述总有词穷之时，不同的丹药，或许也会有相同的描述。
看似差之毫厘，实则谬以千里！
唯有具体的嗅闻过后，炼丹师才有具体的概念。
罗尘久久未落笔，一直盘坐殿内。
这等特立独行，自然惹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但身处试炼当中，也无人持续关注，最要紧的还是自家的情况。
卢纯最先落笔，进度最快。
白纸上丹药名字已有十余种，白玉盘上也的的确确摆上了对应的十余种丹药。
辛夷生进度较慢，但每一次都非常精准。
褚玉不疾不徐，那白纱面巾法宝，好似可以过滤一些驳杂气味。是以，她也是此间速度第二快的存在。
倒是陈墨子，在最初落笔一次之后，就好像陷入了瓶颈一样，久久没有辨认出第二种丹药来。
一时间，殿内就呈现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场景。
卢纯那边热火朝天，进度飞快。
辛夷生和褚玉不快不慢，但落笔从容。
陈墨子和罗尘则是完全不动，犹如木雕泥塑一般。
时间一点点过去，身处大殿之中，见不到日月流转，看不明天光变化，都不知过去了多久。
第一关的试炼进程，则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中期。
“吁……”
一声长长的吐气，陈墨子自沉默中醒来。
他看了周遭情况，从一开始就进度飞快到现在的落笔艰难，那是卢纯。
依旧保持着原本的辨认速度，但面色越来越凝重的是褚玉和辛夷生。
一时间，他不禁心中轻笑。
“越明显的越容易辨认出来，可最后留下的全都是气息相近者。”
“就连无色无味的丹药，都有数种。”
“再加上试炼的压力一直笼罩着，各自进度无形的攀比，到了后面谁又能稳住心神，完整的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来？”
“唯有做好全盘的准备后，方可下笔如神！”
“幸好，我一开始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没有依循前面几次试炼的固有经验。”
他将落笔。
然而在落笔之前，他不经意瞥了一眼罗尘。
对方依旧处于沉思之中。
“我却是小觑了罗尘，他定然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早发现了此次试炼的真正通关之法。”
“丹宗之名，不假！”
“不过，年轻依旧是他的缺点，底蕴不够，在此刻桎梏住了对方的开头。”
微微一笑，陈墨子在宣纸上，写下了第二种丹药的名字。
有白光飘忽而来。
香气极淡，几乎难以闻到，但他确实辨认出来了。
也就在此时，有火光无端乍起。
卢纯呆呆的看着面前书桌，他那份写满了数十种丹药名字的纸张，自焚了。
而白玉盘中的所有丹药，则全部飞走。
这意味着，他失败了。
“怎会如此？”
“明明典籍上记载的气味浓郁，如梅似桂就是芳华丹啊！有延年益寿，兼保持容颜之效，为何会错？”
“不对！”
“还有一种名为百合的三阶丹药，也是这般描述。但二者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那是激发潜力，兑换强大实力的魔道丹药。”
“错了……错了！”
喃喃中，卢纯悔不当初，不该那般着急落笔。
便在此时，有一股勃然大力澎湃而来，将他推着往殿外而去。
离开之前，他视线扫过殿内所有人。
有人对他的离去无动于衷，有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亦有人露出讥笑之色。
唯独一人，无动于衷。
轰！
风云变幻，有人跌落而出，踉跄几步之后，落寞的站在丹圣殿前。
叶凌天专门负责此次丹圣殿试炼之事，见到这一幕，不由讶然。
“这般快？才过去半年不到啊！”
而其他人已经围了上去。
“公子！”
“表弟，你怎么这般早就出来了？”
“难道失败了？”
面对族人的询问，卢纯羞愧难当。
众人知道事实已定，见卢纯不言，也就不再多问，免得给他难堪。
但看见卢纯不走，一副要等待结果的样子，亦有人好奇询问。
“试炼情况如何？”
卢纯叹了口气，把临走前所看到的情况以及他的判断一一道来。
叶凌天默默旁听，心中大致有了个谱儿。
陈墨子最是老成持重，进度相对最慢。
褚玉和辛夷生则是走得比较踏实，有望先一步通过试炼。
倒是他最抱有期望的罗尘，足足过去了小半载，也依旧没什么动作。
“他在干什么？”
……
“你在想什么呢？”
褚玉休憩之时，偷偷观察着罗尘。
又过去了两个月，对方依旧没有行动。
如果说一开始觉得对方是在故弄玄虚，那现在她就不会这么看了。
因为越到后面越艰难，想要从茫茫多的丹药中，准确辨认出某一种，已经让她有些心力交瘁。
到此时，她也明白抽丝剥茧，一步步稳扎稳打并不是最好的通关之法。
唯有经过全盘考虑，方能一蹴而就。
但那样需要的知识积累，丹道底蕴，就太过恐怖了。
在场众人或许唯有陈墨子有这般底蕴，从对方那快写满了名字的宣纸上，就可见一斑。
这种情况下，罗尘又何必强求，不如用笨办法一点点找出对应丹药，至少不会输得那么难看吧！
辛夷生揉了揉眉头，瞥见罗尘平静侧脸，心中嗤笑一声。
“确实年轻，难堪大用！”
但在见到陈墨子的进度之后，心中就急了起来。
对方后发先至，怎走到了他的前方？
陈墨子无暇他顾，此刻正专心追逐着两道互相纠缠的白光。
“腥若鲫子，闻之欲呕，彼此纠缠，死生不休。”
“这定然是传闻中的阴阳丹！”
“但到底谁为阴，谁为阳？二者区别，又在何处？”
“难道非要我去赌上一把？”
汗珠，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在了男人额头上。
对于元婴真人而言，哪怕再不怎么炼体，一身体魄也经过无数次灵气法力的易经洗髓，岂会浸汗？
这代表着无比庞大的压力！
而这番纠结，在陈墨子煎熬了足足一个月后，才终于结束。
他赌了一次！
且成功了！
压力尽去的同时，信心大增，连带着后面的进度也越来越快。
七十一……八十二……九十三……
距离辨认出百种丹药，只差个位数了。
就在一年之期将到之时，在所有人措不及防中，罗尘陡然苏醒。
目光一扫茫茫白光，手中执着毛笔，从容着墨。
“琼英！”
白光忽至，落于玉盘。
显露真正丹丸模样。
几近透明，无色却夺目。
无味，却在显露之后，令人发自神魂的感到芳香馥郁。
这是一枚四阶丹药，而且是世间极为少见的蕴养元神的丹药。
当世之中，无人可炼制，唯有飞升的丹圣褚颜才炼出了小小一炉。
罗尘瞥了一眼，神情淡然，不以为意。
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一旦下笔，便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罗尘执笔飞快，一个个丹药名字，浮现纸面。
“五蕴”
“极天回春”
“紫霜凝华”
“玉露”
“千骨”
……
“养气！”
当罗尘落下最后一个名字之后，面前案桌陡然消散，那白纸飘飘乎往前飞去，犹如指引。
罗尘先收起了面前白玉盘中的百种丹药，然后举步跟上。
身后，三道目光紧紧跟随。
早从罗尘动笔之时，他们就注意到了。
但根本没想到，对方能够一气呵成，辨出百丹。
这要何等的底蕴，何等的自信啊！
噗……
有鲜血喷洒，辛夷生浑身冒着火光，被丹圣殿中的伟力推着往外面倒飞。
他嘴角血迹斑斓，痛恨自己的失误，震惊于罗尘的通关。
眼看着对方越来越快，他着急了，误判了某种丹药。
最终一失足成千古恨。
“陈墨子误我！”
不甘的低吼中，丹圣殿大门再次关闭。
陈墨子张了张嘴，前方已无罗尘踪影，身后唯有辛夷生不甘之色回响。
最后，唯有一声轻叹。
“这世间，从来不缺少天才啊，老友！”
褚玉眨了眨眼，最后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全部收回到了自己这边。
接下来的闻香识丹，得更谨慎了些。
……
闻香识丹，说来简单。
可要从成千上万混杂的丹药里面，准确辨认出百种丹药，难度可谓极高。
那需要炼丹师拥有深厚的底蕴，庞大的见识，以及对细节上的把控，方有可能成功。
所幸，罗尘在这方面已经没有了短板。
他站在一个充斥着大量工具，诸多材料的房间中，露出了茫然之色。
“第二关，考什么？”
叮咚！
刚刚收起的白玉盘，不受控制的飞了出来。
在罗尘惊讶间，那靠他自身见识辨认出来的一百枚丹丸，如有灵性一般将他环绕起来。
云烟流转之际，一行熟悉的字体，再次浮现。
【返本溯源，逆炼通关】
这一次，罗尘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