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的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她没有流产,孩子安然无恙,并且,发育得非常好……
安乔一直有个很强烈的想要打掉孩子的愿望,念头一起,再难消除。然而躺上检查床,当医生拿出冰凉的仪器,在她小腹处来回走动。整个门诊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只有仪器里发出的,咚咚的心跳声,微弱却又强烈……
那一刻,安乔鼻头一酸,突然泪流满面。
她不敢哭,死命咬着手背,没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除了感觉到生命的神奇以外,感触最深的便是对未来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下了床,医生收起仪器,她不知怎地,木然冒出一句,“医生,能流掉吗?”
坐诊的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每天见证着医院里发生的各种各样的诡异怪事,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但对这个年纪怀孕的女孩,多多少少带了些偏见,声音冷冰冰地,带着责备,“开什么玩笑!要流产怎么不早流?等到现在,都快三个月了!”
抬眼,见女孩眼神空洞呆滞,漂亮的脸上愁容满面。到底是过来人,作为人母,医生长叹一声,斥责,“女孩子,上床前怎么不先保护好自己?贪图眼前一点快乐的结果就是以你的身体做代价,值得吗?!”
这是这么多时日以来,安乔在夜以继日的忐忑不安中,听过的唯一关心的话,不禁泪如雨下。
平时不管是教室还是宿舍,她都恨不能离得人群远远地,生怕被人瞧出端倪。
医生见状,心里更加明白几分,黑脸问:“那男的呢?没来吗?”
安乔咬住下唇,乌黑的脑袋瓜摇了摇。
医生更气,全程黑脸骂骂咧咧了几句。无非就是男人不是好东西,女人要懂得保护自己之类的。稍后才正式回归主题,“你这月份再往后就不合适了,你自己也听见了,孩子胎心都齐全了……”
医生说了许多许多,可安乔记不住,又机械地做了些其他检查。
印象最深的是最后医生递过来的那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工流产的危害……
安乔逃也似地出了医院,心里的恐惧与日俱增,却再也不敢爬上手术台。
在万分纠结中,安乔联系上高中的同桌姚倩倩。
姚倩倩接到她的电话简直激动坏了,“死丫头,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我都以为你快把我忘了!”
安乔考上那么好的南?大学,而她只上了个三流本科,一直联系不上她,自然就以为她是有心疏远,也就不再主动找她。
这次,倒很意外。
“我……”
高考那段时日,在她身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小叔离奇失踪,奶奶与世长辞,还有与邵奕的决裂……一件比一件突然,一件比一件棘手,都需要她去处理,去消化,她根本无暇顾及。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安乔还在镇上的一家小吃店里刷盘子。
老师给她打电话时,喜滋滋的情绪比她还高涨。
自此之后,安乔干活干得更加卖力,从早到晚,一刻不敢停歇。
好不容易凑够上大学的费用,以为迎接她的会是美好的校园生活,哪知,最后却成了一道晴天霹雳,打得她措手不及!
安乔闭了闭眼,拙劣地解释着没有主动联系的原因,“对不起啊,真的是太忙了……”
“算啦算啦!和你开个玩笑啦!”她姚倩倩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也不是真怪她,“只要你能给我打电话,我就很开心啦!”
姚倩倩说着说着又笑起来,“不过这样看来,还是我们学校好,没那么多事儿,也没那么大压力,每天轻轻松松的,挺好!”
安乔嗯哼了一声,琢磨着该如何把话题转移到邵奕身上。
她知道姚倩倩和冯灿一直很好,而冯灿和那个人又是拜把兄弟,于是问:“冯灿呢,他考到哪个学校了?和你在一起吗?”
一提到这事儿,姚倩倩就吃醋,“狗屎吧!那贱人成绩那么烂,我让他跟我报一个学校,他妈表面答应着好好的,背地里居然全填跟着人家邵奕填了,王八蛋!!!”
“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姚倩倩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为了跟他那好兄弟邵奕在一起呗!”想想都气得慌,“他妈的,我要是早知道这样,干脆直接让他跟他兄弟谈了,一攻一受,保准配合得好!”
安乔好久都没有听到人在耳边提及邵奕这个名字,乍听之下,一股奇异的电流从心头窜过,她眉心不由得一跳。
而这时,姚倩倩也反应了过来,“安、安乔……我、我不是故意哈……”
她也知道高考后的那次聚会,有人整蛊发生的不愉快事件。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多少有耳闻。
“没事。”安乔状似无意,“他现在在哪?”
姚倩倩下意识认为那个他指的是邵奕,便将从冯灿那儿得知的一些关于邵奕的小道消息说了出来。
听说他一去,就当学生代表上台演讲,帅气的颜值,倨傲的神情,幽默诙谐的谈吐,瞬间迷倒一片学姐。
听说他还在军训中屡出风头,迷彩服穿在他颀长健硕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男儿气概,哪怕流汗浑身也透着阳刚之气,让人心头悸动,挪不开眼。
听说给他写情书的人,多到可以从宿舍排队,绕校园足足两圈。可他谁都没看上……
“还有件事……”姚倩倩语气微顿,不知道应不应该让她知道。
安乔不做声。
姚倩倩试探,“听说他现在跟王玥薇走得挺近。”好像都已经在谈了。
“王玥薇也在那边吗?”怪不得,怪不得最后几个月他拼了命地学,原来目标是想和她在同一所城市……
安乔心里空落落地。
姚倩倩诧异道:“邵奕和王玥薇是同一所大学,你不会不知道吧?”
安乔那边一时没了声音,但心里有鬼总归是心虚,嘴里倔强地回:“谁问他了!”
一句话把姚倩倩说懵了,敢情她说的这么多都是废话?她就没一句想听的?
可她也没打断啊!也没说不让她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