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高洁的萧太子气度端庄,脸上却流露出讥诮道:
“天命玉玺和蛮夷叛将,这还用选吗?万郁无虞就是个柔然鲜卑的贱命,在华胥国最岌岌可危之时,带走了兵,偷走虎符离开母国,他这样的胡人,就该做个笼中玩物!”
他越说越激动,此刻更是目光如剑地、剜瞪着面前的甲胄姑娘。“你身为汉家公主,就该立刻去拿了玉玺,夺回北朝!与我南朝结盟复兴华夏才是正路,你还犹豫什么?”
渡口有裹挟着湿汽的江风拂面。
被重兵簇拥的华胥国主身穿文武袖,兜鍪甲胄托出一张眉眼倨傲的娃娃脸,英气逼人。
元无忧沉声道:“我选择,放你们离开。”
萧太子面露震惊,眼里难掩浓浓的失望。
“我不知该鄙夷你爱美人不爱江山,还是要鄙夷你……对自己能鱼与熊掌兼得的盲目自负。”
“萧太子请回吧,孤若不死,来日终会再见。”
元无忧决定放走萧太子和玉玺,去救万郁无虞,因为玉玺死不了,万郁无虞会。
她还想质问他,为何对高延宗下死手呢。
可当她跑到半路途中,就遇见了拓跋衍。
原来他果然是因为高延宗受辱,所以帮着萧家人来捉拿党项可汗。活捉万郁无虞以后,他还任由萧桐言带白袍军女子侮辱他。
元无忧气得跟他坦白萧家的多方勾结,萧桐言带着南陈的兵,是借齐国和周国谋私!怒骂他为虎作伥不动脑子!
拓跋衍却不以为然,说自己只想为侄子报仇,至于那些错综复杂的权衡利弊他不懂,他不在其位,也不需要懂。
倒是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没了,情郎差点被人杀了,她还能理智的权衡利弊?
话说至此,各执一词。
元无忧只能单枪匹马去杀萧桐言。
……
陷于萧家白袍军的蔡阳县内。
荆棘丛生的废弃大牢外面,铺满沼泽。
本来就轻功不行的元无忧,情急之下还是趟着过腰的青绿污水,进入了铁锁大牢。
毕竟房间不多,又小又破,元无忧一进大门就听见了里面有很嘈杂的、异样的声音。
那种刺耳的声音,元无忧很清楚代表什么,她疯了一般冲过去,步子不敢放慢,心却僵硬,连呼吸都凝滞了起来。
她不敢想象,万郁无虞那么孤傲刻薄的男子,居然有一天……会被别人蹂躏,侮辱!
双膝泥污的小女帝赶到时,那群女人还没停止暴行,她扒着长满青苔和锈迹的铁门,奋力抬腿踹开之后!
一门之隔的铁栅栏那头,这才有健壮的女人穿起白袍军服起身。一个个地起来,最后才露出身底下气息奄奄,瞧不出人样的血人。
只见冰冷的,满是苔藓黄草的肮脏地面,淋漓乱淌的血迹中,摆着一具双手被捆的赤裸男体,就凄惨地躺在地上。
少年青涩未成的躯体四肢修长匀称,身上白的刺眼,又被猩红得血纵横满身,直挺挺的躺着,像死人一般。
但是脸却侧头看向她来的方向,眸色深蓝的双眼空洞,麻木。
最后起身的萧桐言,此时有一条胳膊被吊在脖子上,透出猩红得血迹。她正在单手披雪白的外衫,同时抬起眼尾斜睨着刚踹开大门,冲进来的元无忧。
她慢条斯理的道:
“你的男人我替你睡过了,还挺能打的,给老娘的胳膊险些剁了,虽然叫的不好听,不过也挺扛草,能慰劳白袍军是他的荣幸。”
萧桐言漫不经心的话,砸在元无忧心上跟刀刀凌迟一样。
元无忧愤然拔剑冲上去,即便萧桐言身旁那几个女兵、各个掏出武器阻拦,也没挡住被她拿剑顶住喉咙,就差一寸封喉。
“国家的胜败之事,你凌辱他一个…外族棋子的身体干什么?你给老娘让开!他如果死了,你也活不了!我让你们萧家全都陪葬!”
萧桐言以两指捏住她的剑尖,给了其他女兵个眼神,“都出去!离得远些,过会儿如果是我自己出来还则罢了,如果出来的是她们,就别让她们活着出去。”
女兵们应声出去了,只剩萧桐言自己留下和元无忧对峙。
她毫不知悔改,还满眼挑衅地冷笑,
“我知道自己跑不掉,已经是枚废子,死我也要让你难受。他当初在周国偷玉玺,为你私藏华胥虎符,还假死脱身,如今败露了。今后你将在齐国无容身之处,他在周国也是。”
顿了顿,她继续道,
“但你不用担心他,他一个党项八部的可汗,大不了带着华胥的兵符和部落投靠嬮妲。只不过……他够呛能活到那一天,如今他的身体别说人道了,能恢复正常都难。”
元无忧听罢,喉咙里哽咽半天,最终只滚出一句:“你的命,就到这了。”
她内心的痛苦和愤怒,从那双阴狠戾气的眼神里迸射出来。
萧桐言用指间挪开她的剑尖,反倒故意凑近她,
“你一剑杀了我,就是得罪萧家,得罪陈朝和周国,我若死了,你和兰陵王也完了。”
元无忧冷笑,“萧陈两家和周齐两国在我眼里,都一样轻如尘埃,连个屁都不是!而你的命,也和兰陵王的感情一样贱如草芥!”
说罢,她抬剑冲着面前,罪魁祸首的脑门儿劈去!
萧桐言把眼一闭,躲都没躲,就差把“陷阱”俩字写脑门儿上了。
元无忧紧攥着手里的剑柄,强压住愤怒,才堪堪让剑尖中止在她头上!却还是任由剑气消断她一搓刘海儿。
华胥国主此刻咬着后槽牙,艰难地收回剑,指着一侧。
“滚开!我要过去验伤。”
“啧啧,你直接给他验尸吧。”
说罢,萧桐言忽然步伐凶狠的朝她扑来!
元无忧抬手想推攘开她,萧桐言却故意在靠近元无忧之时,侧头在她耳边道:“替我善待萧家后人,我的女帝梦碎了,轮到你了。”
趁小国主有一刹那思考之际,萧桐言忽然手腕一翻掏出一把细刀!
与她狠毒的眼神四目相对时,元无忧更快地划出扳指上的戒刀,直戳女子的喉管、并剖开——
在鲜血喷脸之中,元无忧拿剑补了几刀,冷着脸将挣扎的女子杀死。
随后,不顾萧桐言的死尸在她身后倒地,她急忙朝里面的少年跑去。
随着身后传来重重的一声尸体摔倒,元无忧看见死尸一般僵硬的少年,乌蒙眼珠微动。
这是元无忧生平第一次看到他一丝不挂。
少年颀长细瘦的身体就躺在那里,两条细瘦的胳膊被高举在头顶,垂在地上,手腕拿麻绳捆住。
身上从喉结、锁骨到细腰都满是青紫的瘀痕和被利器割破、皮开肉绽的口子,血肉模糊。
他这具武将的身体只有薄薄一层肌肉,此时他浑身湿透,空中遍布腥咸的浊气。
少年浑身被血织出一张红网,乍一看大多数都是被荆棘刮的,
这简直是虐杀!
元无忧眼眶发酸,不敢多看万郁无虞这副凄惨的身体。她都没舍得看一眼、碰一下,却被人毫不怜惜的,糟蹋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