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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遮掩俩人的油纸伞轻飘飘地被锤飞,映入眼帘的,便是红衫少年那张梳着高马尾、三七分刘海的,日趋褪涩的娃娃脸。

即便她顶着张稚气未脱的脸,可那高挑矫健的身形,眉眼凌厉的英气逼人,安在她身上也并不突兀。

元无忧也因此得见,眼前这银甲小将顶着一头毫无章法的齐腮碎发,因为淋雨而湿漉漉紧贴头皮与脸颊,也是个娃娃脸,脸色却白的不见血色,生的高鼻深目,倨傲的眼睛泛蓝。

显然是个鲜卑人。

四目相对那一刹那,俩人都觉得对方的眼神是挑衅,是箭矢脱弓前的瞄准。

下一刻,乙弗亚先发制人,突然抡拳头朝面前的红衫少年砸了上来!

元无忧身形敏捷,趁他扑身过来之际,反而用右手握住他的拳头,借力打力地将人一脚踹翻!

随即抬腿跺在他肚子上!

因乙弗亚身上都被甲胄覆盖,这一脚并不会让他多伤筋动骨,紧跟着,元无忧利索地从身后抽出赤霄剑,反手提剑,一下就扎在乙弗亚伸出来要锤她的手背上!

——锋利的剑刃瞬间将他左掌整个一下贯穿,恶狠狠地楔钉进两块青石砖的地缝里。

“啊!!——”

“记住,是你先动的手。”

被锋利的剑刃穿透左手的掌骨那一刻,乙弗亚皙白的手背瞬间涌出大片猩红!淋漓的鲜血瞬间渗入地缝,被雨冲刷着。

被压制在地上的乙弗亚登时疼的眼前一黑,眼窝里不受控地溢出痛苦的泪水来,他瞬间脸色更加惨白,只觉左臂整个失去知觉,连颤抖都没有,浑身却不自觉地痉挛起来。

他声音颤抖,气得要死,“狗东西!把剑挪开!否则老子砍死你!”

“敢拿这只手打我?那就废了你这只手。”

半蹲半坐在银甲小将身上,将人踩在脚下的红衫姑娘此刻像极了暴怒的猛兽,居高临下的褐色凤眸迸射出杀气,眼神攒着一股狠劲,像要吃人,可她的语气表情却毫不激动。

乙弗亚仰头望着蹲坐在自己腰上的人,头回见到比自己还狠辣的。

他一开口,眼角的泪就涌了出来:“啊嘶!苟日嘞…你到底是谁啊?”

旁边几个随从的府兵被这独臂少年一套反击给震慑住了,此刻见自家头领都快被杀了,赶紧拔腿冲过来,却才刚挪动一步,就见红衫少年骤然抬眼,拿凶光迸射的凤目横扫众人,厉声断喝——“退下!”

她这威势严厉的一声呼喝,莫名的有天子之气,几个府兵就不敢上前了。

乙弗亚见状,气得忍着手骨被贯穿的疼,转头冲部下呼救:“你们上啊!砍死这狗、啊!!”

他刚骂出个“狗”,压在他身上的元无忧便轻拧剑柄,拿锋利的薄刃在他掌骨里只微微磨转一下,那种削骨磨肉的巨痛便引发了四肢百骸、经络尽断般的刺骨!登时疼的银甲小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直翻白眼,几乎昏死。

嘴里也凄厉地叫嚷着,跟狼嚎一般。

几个府兵吓得魂都要飞了,

“你住手!”

“放开我们乙弗将军!”

大雨笼罩中,所有人都被浇的浑身湿透,却都顾不上被雨淋。

而躺在一旁水坑里的,衣不蔽体的少年听着耳畔凄厉的狼嚎,也清醒了不少,极力挣扎着朝她脚边爬起来,拿沙哑的嗓子急声道:“息怒!少主不要伤他性命!请息怒……”

元无忧闻言,垂眼睥睨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少年囚徒,他肩上仍搭着那条长生辫,平时衣冠整齐时,身形像成年男子一般高挑瘦长。没成想脱了衣服,却还是少年人的瘦弱体型。本就羸弱的肩背,纤细的腰肢此刻多了好几道新伤,外翻的皮肉已经被雨水冲刷的泛白了。

他身上的惨状,看的元无忧心头一下抽痛又一下抽痛。

少年糊了泥巴的脸上,被雨水冲去脏污,露出一双深蓝眸子,泛着凛冽的寒光。所幸他脸上没有伤,干干净净,洁白无瑕的像冷玉。他五官生的剑眉浓密,星眸深邃,面庞却是少年感的青稚。

四目相对,他脸上一如旧日的冷静从容,除了替人求饶,再没别的话。

巨痛之下的乙弗亚一听这称呼,登时抬起头,迷迷糊糊地仰头问压在他身上的暴徒——

“少主?你是哪个少主?”

一直撑伞在后头,冷眼旁观萧桐言这时轻飘飘道:“自然是西魏储君,北周风陵王。”

乙弗亚眼神震惊,仰头望着头顶的红衫独臂少年,“你…你是风陵王?”

元无忧居高临下的凤眼微垂,目光冷厉。

“还敢不敢跟我动手了?”

乙弗亚被这一问自是不服,避开被她钉在地缝里的手掌,拿其他肢体狠狠挣扎了两下,突然就抡起右手奔她受伤的左臂使劲!“你个亡国奴!老子手没了照样打你!”

她躲得很快,但剑刃仍插在他左掌上,扎进地缝,元无忧迅速右手掐住他脖子,转而用左手“啪啪啪”扇了他几个嘴巴!

“再骂。”

被骑在身上揍的乙弗亚有些被打懵了,他咳嗽着,仰头迎接着扑脸的大雨,因眼泪汪汪模糊了视线,他觉得眼前这张脸愈发恐怖。

“你究竟是男是女,力气这么大,快放了老子!”

元无忧又噼里啪啦地,抽了他几个嘴巴,见这小子疼的浑身颤抖了,却还试图抬起被剑刃穿透的左手,元无忧收回掐他脖子的手,转而狠狠摁在剑上,让他左掌动弹不得。

“想这只手废了,还是想死?”

剧痛之下,无力翻身,乙弗亚浑身痉挛,终是咬牙切齿地,气息艰难地求饶:“我不打你了,风陵王…放开我……”

“道歉。”

“我错了……风陵王你…放开我,我错了……”

元无忧这才拔出剑来,站起身来,一脚踢开仍疼的浑身颤抖的小将。

“滚吧。”

说罢,她转而捡起地上的伞,回头扔在堪堪坐在大雨里,脊背瘦削的少年头顶。

“回去跟人说,伞是风陵王给的,谁敢抢伞,本王弄死他。”

只瞥了一眼少年衣不蔽体的纤瘦身体,元无忧便心疼地发现,万郁无虞这三年似乎并没什么变化。布料和甲胄下的身体仍是三年前他走时的状态,消瘦虚弱,削肩细腰,甚至都比不上汉人姑娘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