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光杆船长
海面上弥漫着一层浓浓的白雾,仿佛被纱幕笼罩。
小船上,贝尔纳黛目视着突然断掉联系,视野只剩空白一片的“窥秘之眼”,顿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但还没等她有所活动,另一处用于监视的“眼睛”竟然同时消失了。
她藏在海里,依附在鱼类使魔身上的灵体仆役死了!
危机措不及防,贝尔纳黛却没有过多的恐慌,激动胜过了胆颤。
这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一直在和奥古斯都家族争斗,阻止新的“黑皇帝”诞生的果然是特伦索斯特。
“是警告,还是……”贝尔纳黛目视着远处开始涌动的海面,不自觉摸向了腰间斜挎的号角。
那里是她平时用来召唤封印物的媒介。
寒冷穿透了木板,随着船长室内气温降低,远处海面上的雾气也开始升腾,与海风轻轻相拥,异常分离的水珠在空中舞动,如同幻境中的精灵在展示着柔美的舞姿。
凌冽的严寒将大雾结冰,水珠冻作晶体,本就模糊的海面愈发浑然一片,海天相接处仿佛消失一般。
童话魔法以船长室为中点荡开,贝尔纳黛没有即时停止行进,她的船只通过浓雾缓缓航行,行进出现弥散的海雾中。
在这浓雾的背景下,海面变得神秘而诡谲,被她监视的“幽蓝复仇者”本该在视界极限之外的远处,可现在,贝尔纳黛分明是在近处传来船舷摆动的声音。
船体不时穿过一块浓雾,海浪在船身下翻滚,发出低沉而深沉的声响。视野中唯一可见的是几道隐约的光线,蒙蒙胧胧像是海神点亮的指引灯。
直到此时,贝尔纳黛才落下手掌,让一张轻柔的幔纱包裹了小船,停止并规避了冷雾的影响。
明显不对劲。
不止来了一位半神……还是携带了特殊的封印物?
凭着多年的见识和经验,贝尔纳黛分辨出此时海面上突然加重的雾气属于“占卜家”高序列延伸能力的变化。
但更多的迹象表明,弥漫了大半个海面的雾气只不过是障眼法,真正让她产生紧迫感的,还是突然靠近,跨越了不知多少距离前来,突破了常态速度极限的“幽蓝复仇者”号。
这种手法她在纳斯特的船上,在“黑王座”号上见过,是“狂乱法师”对距离的扭曲。
贝尔纳黛突然意识到,她很可能在面对一个“古代学者”!
继续纠缠下去,维持在船只表面的“皇帝的新衣”虽然可以最大限度避免四处潜藏的威胁,但也会随着她灵性的耗尽而消失。
相反“古代学者”掌握着可以从历史中借取力量的手段。
他们可以召唤过去的自己暂时恢复到最佳状态,也可以召唤别的半神乃至天使充当个人的助力,虽然只有十五分钟,且会反馈极大的负担,但有意识降临的天使也会减少相应的负担,并发挥出更接近本体的实力,就算贝尔纳黛使用0级封印物,也很难与之抗衡。
不巧的是,特伦索斯特的圣者们最不缺的就是熟识的天使……贝尔纳黛突然主动打开了神秘再现魔法的一角,让本和外界断开的船只在空间上有了一丝联系。
紧接着,贝尔纳黛保持着手掌搭在号角上的姿势,缓步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离她打开的那道缺口的最远处。
……
“嗯?”
特里斯坦略带惊讶的鼻音引得伊芙琳和阿尔杰一同侧目。
他的视线跨越了空间的限制,落在绝大部分被透明屏障覆盖,只有一小处露出了真实色彩的小船上,嘴角微微勾起笑容。
“她妥协了。”
没去解释这句话的含义,特里斯坦转过头,对阿尔杰问道。
“你希望后续怎么处理?”
我希望怎么办……阿尔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前陌生的半神竟然在采纳自己的意见。
他有些惶恐,又有些欣喜和感激。
“阁下,我能知道这几天跟踪我,希望发现‘愚者’先生在意的秘密的是哪位吗?”
“贝尔纳黛·古斯塔夫。”
特里斯坦看穿了眼前“风眷者”的小心思,不过没有拆穿。
是“神秘女王”!
听到这个答案,一时间阿尔杰油然升起了一股果然如此的想法。
是因为“黑皇帝”吗?他想道。
贝尔纳黛除了是为“黑皇帝”而来,他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过去一个多月,围绕“黑皇帝”的话题一直是塔罗会的重点,“愚者”先生也一直派遣祂的眷者跟进疑似谋求“黑皇帝”神位的奥古斯都们私下的谋划。
还有罗塞尔大帝的日记,这也是“愚者”先生一直在搜集的。
“世界”猜的没错,我在海盗大会上替他兜售“仲裁人”途径特性和配方的事过于显眼了……思绪飞速掠过,阿尔杰只觉得判断愈发困难,举棋不定。
他的序列太低,地位太低,缺少了太多关键性的细节支撑。
况且特里斯坦阁下问我的意见,说不定只是在考察我揣摩局势的能力,并不是真的要依照我的好恶行事……
欠了欠身,阿尔杰将手里沉甸甸的决定权送了回去。
“阁下,我刚皈依主的信仰,我希望由您来指引我做出选择。”
目视着阿尔杰谦卑的模样,特里斯坦只觉得有点新奇。
他“呵”了一声,半是诚实半是自我调侃的说道。
“你不了解贝尔纳黛,害怕因为你的建议引出大麻烦?”
“这不是问题。”
“我刚从沉睡中醒来,嗯,我沉睡了三百年,比你更不了解当下的世界,像贝尔纳黛·古斯塔夫这样年轻的孩子,在一分钟前我甚至对她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在当下的某些问题上,你应该自信些,你比我更权威……”
特里斯坦掰着阿尔杰的肩膀,将他扶正。
“说。”
感受到来自半神那不容拒绝的态度,阿尔杰不断深呼吸,胸膛猛烈起伏。
他既不敢拖延时间,让特里斯坦厌烦,也不敢贸然做出决定,以免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毁掉了“愚者”先生期望看到的未来,只能加速唤气镇定的速度,循环往复了好几次才勉强平静。
“阁下……”
阿尔杰鼓起勇气,挺直腰背,抬起头颅,径直对上了特里斯坦审时的视线。
“‘神秘女王’跟踪我是为了调查和她父亲有关的一些事情,不是要和主,和‘愚者’先生的信仰敌对,我想只要解开这个误会,完全可以避免冲突。”
“也就是说,你觉得息事宁人是最好的选择?”
特里斯坦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阿尔杰的想法。
他刚从沉睡中苏醒,和时代脱节,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对贝尔纳黛这样的小辈和蒸汽时代及以后发生的种种的了解均为零,很容易因为缺少信息出现判断失误的问题,引发不必要的矛盾。
不过……弗里德里希不是很希望我放掉祂看大的这个孩子啊……
想到这,特里斯坦又有些意动。
他听说那孩子身上带着复数的0级封印物,有一件正是过去曾被“夜皇”特伦索斯特收藏过的0-05,是一份对应“奇迹师”的物品。
虽然教会收藏的“最后的盛宴”也可以被还原成纯粹的特性,大概还躲藏在神弃之地,曾假意臣服又在大灾变果断背叛的“愿望之神”科塔尔也可以被当作狩猎的目标。
但前者需要足够的功勋,后者一个真正的神话生物,对付起来也要比贝尔纳黛这样的半神困难……
算了,先看着吧……特里斯坦突然放弃了思考下去。
他主动驱散了迷雾,一旁的伊芙琳也同时动作,扭曲了“幽蓝复仇者”的位置,让幽灵船如真正的幽灵一般,在迷雾中瞬间穿梭了数海里的距离。
贝尔纳黛身负宝藏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她能安安稳稳的持有那几件封印物这么多年,也不是全靠着封印物的能力,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在第四纪有一句谚语很有名。
“不要相信巧合和幸运,所有看似偶然的,实则都是必然的结果。”
特里斯坦手腕深埋雾海,霍然下沉,重重一拉。
奇怪的是,他手掌拖动的地方并没有凭空出现什么东西,好像刚才的行为,只是他随意的活动。
“你原本的航行计划是什么?”
被无形丝线吊起,悬挂在半空的水手整齐降落,和不可见的灵体仆役同时行动,奔赴了各自的岗位,有的拉动风帆,有的紧握船舵,驱动“幽蓝复仇者”转向行驶。
“最近教会……风暴教会没有给我具体的任务,只需要每个月返回风暴教会在拜亚姆的港口述职。”
阿尔杰如实回答。
他令没想到的是,他几乎不包含重要信息的话,竟然引起了特里斯坦的警觉。
“拜亚姆?”
金发蓝眼的半神略显愕然,和他情绪同步的伊芙琳也做出了沉思的动作。
不过很快,他便甩开了多余的情感,重新恢复到隐匿情感的状态。
他可以穿透障碍的视线扫过船舱方位,拍了拍阿尔杰的肩膀。
“我暂时没什么地方可去,借住在你的船上一段时间,不过不用在意,你继续扮演你的船长,一切照旧即可。”
“启航吧,船长先生。”
……
人影缓慢凝聚,星光覆盖在他的体表,让本只有黑色的长款风衣变得熠熠生辉。
有着金发蓝眼的年轻绅士肆意打量着船舱内部,本质是历史投影的他根本不害怕“死亡”,带着柔然的神态,坐到了房间内唯一一张空闲的椅子上。
那原本是贝尔纳黛的座椅。
“来吧,我们谈谈。”
……
皇后区,霍尔伯爵的豪华别墅内。
奥黛丽继续学习着心理学。
最近她不能外出参加神秘学聚会和朋友组织的下午茶,只能在房间中研究心理学,为尝试晋升“心理医生”做准备。
不过幸运的是,外界局势的混乱明显刺激到了一些过去积极隐藏自己的非凡者,比如在前天,她就发现爸爸为她找来的心理学老师,可能是和她一样的“观众”。
所谓的心理炼金会的成员?
她的脚旁,金毛大狗苏茜蹲在那里,眼睛炯炯有神,它时不时还会摇下尾巴,似乎非常享受。
心理医生伊思兰特讲完了入门部分,故作不经意地提到:
“其实,还有这样一种理论。
“它认为人类会从先祖那里,从过去一代代人处继承一定的意识,从而形成自身行为模式的底层逻辑,比如,很多人虽然没见过毒蛇,但只要遇到它,就会本能地感觉害怕,想要避开。
“这是为什么呢?这就是我们继承于先代人类,潜藏于意识最深处的感觉,在古老的年代里,人们不断与毒蛇,与各种凶猛的动物搏斗,逐渐把这种记忆铭刻于了意识里,遗传了下来。”
“那是怎么遗传的呢?”奥黛丽颇感兴趣地问道。
长发及腰的伊思兰特笑道: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
“某些人的解释是,每个人的意识在最底层其实是连通的,是一体的,而遗留于这里的痕迹和特点,会往上影响独属于自身的意识。
“打个比方,最底层的意识就像一片无垠的大海,我们每个人的独特意识则是大海上的一个个岛屿,这里可以分成两个部分,藏于水下的,更多更大的潜意识,显露于海面的,平时能够察觉到的表层意识。
“这就是这个心理学派的部分理论基础。”
奥黛丽看了苏茜一眼,摸了摸它脖子的金毛道:
“所以,我们能利用彼此连通的大海,影响别人的意识,达到,达到治疗某些精神疾病的目的?”
“你在这方面果然很有天赋!”伊思兰特惊喜赞道……
在适当的提问和附和下,她很快俘获了伊思兰特最基本的好感。
但直到课程约定的时间结束,已经对奥黛丽相当满意的伊思兰特,都没有提出进一步的试探,反倒在行礼后便告别离开了。
已经三天了,他们还是没有发展我入会的意思……
奥黛丽思绪纷呈间,一个她记忆中熟悉却已经模糊了许多的身影,正缓缓地,埋着轻柔的步伐,靠近她房间的门扉。
“汪!”
随着苏茜充满惊讶的一声吠叫,沉思中的奥黛丽猛然惊醒。
她扭头看向门口,赫然是一位穿黑色风衣的年轻人,二十三四岁,金发灿烂,蓝眼如湖,长得相当不错,风尘仆仆的年轻人。
“阿尔弗雷德!”
几年未见,她的哥哥终于回来了。
好饿,真的不能只吃素,会饿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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