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奇怪的乘客
“你是在忤逆我的决定,约翰·博德?”
贵妇人昂首抱着双臂,几乎是在用下巴瞧人,言语中火药味十足。
“请注意您的用词是否妥当,女士。”被唤作约翰·博德的军医平静而缓和,贵妇人的话,就仿佛打在棉花上的拳头,对他没有产生分毫的影响。
他鼻翼幅度微小的嗡动,脚步轻轻移动,身体半侧,一只手臂冲向了身后的方向。
“我承认您的身份高贵,远不是我这样的外省人可以比及的,但是我这次出行,并不是只是代表了我个人,您知道我登上这艘船意味着什么。”
他的视线在船舱走廊精致的装饰间流连了一圈。
“玛蒂尔达皇后号,美丽的事物总需要人们付出足够的金路易才能消受,女士,我可付不起这么多钱,只为了让旅途舒适一点。”
“吓,你是在威胁我吗?”面对军医话语下含蓄托出的潜台词,贵妇人一双碧绿的眼球,只是优雅的划过了一道圆弧。
“当然不是,女士。”约翰·博德单手护着悬在腰间的挎包,摇了摇头,“我哪里有本事来威胁您呢,只是鼓起勇气尽我的责任,想平安完成上司交给我的这桩糟糕差事罢了。”
说着,约翰·博德已经完全侧过了身,棕色的眼睛目视着阻断客舱和公共通道的大门,提高了声音。
“而且,我们好像打扰到别的客人了。”
军医和贵妇人,还有跟随妇人的侍者,三人一并向大门之后投去了注意。
在他们的注视下,一位身着黑色长风衣,搭配黑色正装和同色半高丝绸礼帽、手杖,五官瘦削凌厉,气质冷峻的青年绅士,从门后走了出来。
这位戴着金边眼镜的的绅士顶着几人的目光,仅是颇为冷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停留在门后旁听两人争执的原因,开口便避开了重点。
“格尔曼·斯帕罗,抱歉,打扰到两位了。”
“米勒娃·阿图瓦。”
“很荣幸见到你,斯帕罗先生。”
自称米勒娃·阿图瓦的贵妇人挤出一副礼仪性的笑容,下巴放低了一些,高傲但还算友善的对格尔曼·斯帕罗回以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您刚才可能听到了夫人叫我的名字,不过出于礼节,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军医护着挎包的手更紧了,脸上的表情倒相对放松,“约翰·博德,如您所见,一个还算合格的医师。”
医师?不是医生?
现在以“格尔曼·斯帕罗”身份示人的克莱恩,在心中挑了挑眉毛,按下了嘴角意图扬起的揶揄。
先生,您的体格和身手看起来可不像一般医生该有的样子。
眼前这位身高超过一米八,锐利气质能触发“毒酒胸针”警觉的“医生”,从穿着和刚才的用词来看,毫无疑问是纯正的因蒂斯人,也只有那里的居民,会自发根据出身将一国的国民划分为两个群体——特里尔人和外省人。
他的处事谈吐一副官方做派,因蒂斯官方掌握的几个途径,除了“猎人”、“太阳”、“工匠”,就是密修会带来的“占卜家”,看他的样子,可以先排除“太阳”途径和“占卜家”……暂时给约翰·博德打上了疑似“猎人”或“工匠”途径的标签,克莱恩又把注意放在了离自己稍远一些的贵妇人主从上。
阿图瓦是一个声名显赫的姓氏。
不同于因蒂斯繁多的,以城堡名和地域命名的廉价子爵、男爵,阿图瓦属于白蔷薇战争期间,踩着鲁恩一票老牌贵族人头上位的实权军功贵族,是足以被书写进历史书,供大学生们研究学习的勋贵家族。
如果阿兹克先生也在这里,他一定会有和我一样的感慨。
嘴角艰难的勾起一点尾巴,双眼内倒影将米勒娃·阿图瓦和她的侍从包括的克莱恩,旋即给出了回应。
“很荣幸认识两位。”
虽然克莱恩不想延长这场意外谈话,让寒暄继续下去,但米勒娃·阿图瓦明显看出了他的想法,且不想让他的念头如愿。
这位贵妇人放松了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环抱在一起的小臂,深蓝色的礼服随着双腿交换位置而摆动,虚假的微笑间多了一份真切地好奇。
“斯帕罗先生,您看起来不像是寻常去南大陆谋求财富的年轻人。”
自南北大陆航道稳定,帕斯王国和高地王国相继灭亡,西拜朗地区局势逐渐稳定后,从普利兹港出发,买上一张船票,怀揣着黄金梦,想要前往南大陆暴富的青年便络绎不绝,米勒娃·阿图瓦用这个话题开场,倒也不算唐突。
可是女士,您是不是忘记了您脚下这艘船的名字,除了贵族子弟,我实在想不出会有哪个想要打拼出一片天地的年轻人,会选择花费70镑买一张船票,这可是寻常人大半年的收入总额……
面对米勒娃用心中带着点敷衍的搭话技巧,克莱恩好不容易上扬的嘴角又沉了下去。
“我是一个冒险家。”
这回轮到军医约翰惊讶了。
“冒险家?”
“恐怕玛蒂尔达皇后号航行这么多年,您还是第一个以乘客身份登上她的冒险家。”
是吗,那还是倍感荣幸……克莱恩腹诽一句,顺着约翰的话往下说,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不适合格尔曼·斯帕罗人设的谈话。
“可能,我比他们更专业。”
“哦,更专业!”约翰略显夸张的感叹了一声。
他半转身体,肩膀不经意间的耸动,暴露了他内心不屑的讥讽。
不过很快,约翰·博德就压制住了本能,两边伴着法令纹的嘴部抽了抽,像是将什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扫了眼从侍者手里接过了手帕的米勒娃,带着半开玩笑地口吻道。
“看来接下来的旅途不会像我上船前想象的那么无聊。”
“冒险家是海上除了海盗外最有故事的一批人,你肯定藏着不少有趣的经历,我也能贡献一两个,船上有酒,我们大家可以去咖啡馆打打牌聊聊天,不用整天只能餐厅、房间、甲板三点一线,消遣的同时,也不会碍了别人的眼睛。”
先生,您没必要在听到我是冒险家后,就化身谜语人,就算你当着我的面告诉你身边的夫人我很危险,我也不会记仇的……和丰富多彩的内心戏不同,克莱恩无意浪费口舌,勾起被风衣开襟遮挡住的一条银链,取出了放在正装胸前口袋里的怀表。
他看了眼时间,然后将有指针走动的那一面翻了过来,面对军医晃了晃。
“旅途还很长,现在我更期待一会的午餐。”
“英雄所见略同,呵呵,这是罗塞尔大帝的名言。”军医约翰·博德从善如流,“我一直认为,相比甘醇的咖啡,专业厨师烹饪的油封鸭、煎鸭胸肉和萨瓦奶酪火锅更符合我的胃口,而玛蒂尔达皇后号上恰好就有这几道菜。”
“我听说苏希特银行的大老板们,为了提高皇后号的层次,专门请了塞伦佐餐厅的厨师,他们的黑松露牛肝菌可是一绝,虽然我不是很喜欢。”
说着,军医约翰·博德十分自然地凑近了和克莱恩的距离。
“对了,刚才路过餐厅,他们说正式开餐前,会准备前菜和甜品,一起去看看?”
他抽空将视线又对上了身后的米勒娃·阿图瓦。
“夫人,您去吗?”
在见到米勒娃明确拒绝了他的邀请后,约翰·博德也只是无所谓的耸了下肩,然后又盯住了克莱恩,期待着他的答复。
想了想,克莱恩还是答应了来自军医的邀请。
不仅对方好奇他登船的目的,他同样对这两位来自因蒂斯的船客的身份感兴趣,更别提在被两人发现前,他还注意到了一个更有趣的细节。
目光移动向保养良好,即使有岁月痕迹也风姿绰约的贵妇人,克莱恩微微颔首。
“好的。”
……
“艾伯特,我是看在我们过去情谊上才让你上了这艘船!”
“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不是该死的画家,你现在是临时的侍者,赶紧拿上那些该被丢进锅炉里的换洗床单送去洗衣房,否则我就把你扔进去!”
穿着简约正装的男人停下了脚步,站在贯穿餐厅后厨和工作人员宿舍以及船长室的员工通道上,冷漠观看着客船经理和病弱年轻男士之间的闹剧。
穿着黑色燕尾服与小马甲的经理脖子上打着领结,用力拍打着不断咳嗽的男子的后背,没好气道。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做侍者就要有做侍者的样子,你现在除了为客人们替换床单,没有资格走在客人通道,也不能推着该死的浆洗桶从餐厅正门穿过去,,你要走路就要从员工通道,从侧门绕路!”
“我知道了,凯恩,咳咳。”病怏怏的年轻男子——艾伯特,又捂住脸颊下半部分咳了几声。
他身上散发着较重的汤药味道,一只手揣在兜里,费了好半天力气才抽出来一张手帕,在捂住口鼻的同时,看向了冷眼旁观两人争吵许久的不速之客。
但还没等艾伯特对这位穿着简约正装,一副高级侍从打扮的男子的身份产生好奇,同样看到了男子的客船经理顿时脸色一变。
他几乎是半推着艾伯特推进了房间,随便训斥两句,让他尽快处理好明早要更换的床单后,就快步走向了男子站立的方向。
小心确认周围不再有人经过的客船经理压低了嗓音,恭敬和恐惧并存的向男子低下了头。
“先生,您是来找船长的吗?”
穿着简约正装的男人没有说话,反应像有延迟般,过了两秒才点头道。
“布伦特在船长室?”
“是,刚开船,船长和大副都在,二副现在在甲板。”
对于男人的问题,客船经理回答的十分详细,甚至主动补充了一部分。
“好。”
仍是迟缓的回应,男人得到答案后,不再理战战兢兢的客船经理,绕开弯成九十度的黑色燕尾服,径直走向了位于员工通道尽头的船长室。
两分钟后,深色的木门被推开,正在议事的“玛蒂尔达皇后号”的船长和大副刚要发火,但在看清来人长相后,表情不约而同地从盛怒到恐惧再到谦卑,齐齐低下了头。
“先生。”
他们可惹不起那位供职于特里尔重要部门的大人物,所以哪怕是面对她的侍从,也只好低头。
穿着简约正装的男人环视整个船长室一周,随手带上并锁死了门,语气第一次有了起伏,略显不悦。
“船上多了不少危险人物,你们在开船前没有注意到吗?”
危险人物,敌国的非凡者?
只有序列九的船长和大副相视一眼,在船长的眼神示意下,大副硬着头皮解释道。
“先生,您知道的,我们毕竟只是公司挂职的员工,如果不是因为皇后号的特殊,都没有接触到非凡的机会,实在是水平有限……”
“水平有限……”男人重复了一句,旋即点了点头,“可以理解。”
忽然,他越过并排站立的船长和大副,快步走到了两人身后的办公桌前,从上面抓起了一个未来得及封起烧毁的纸袋。
“这是这次登记的乘客信息?”
“是。”船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看着男人开始一张一张的从纸袋里抽出带有船客详细资料的文件,船长的整张脸止不住皱成了一团。
虽然私下搜集乘客私人信息,是绝对违背法律和商会协定的行为,但这是苏希特银行背后支持者们的要求,有银行的遮掩,这种行为平时当然不会曝光。
可如果搜集来的资料恰好被王国的秘密机构,拿去参与灰色甚至黑色领域的行动,那一旦事发,银行会蒙受多少损失不谈,船长自知他的下场绝对不会美好。
好在身份特殊的来客没有做出更多违背隐私保护条例的尝试,只是快速分辨后,挑出了几张,其他文件全部送回了袋子里。
他把挑出的文件整合成一沓,指着顺带封起的纸袋道。
“剩下的可以烧了。”
听到这话的船长如蒙大赦,不加掩饰的松了一大口气。
他小心向前探身,拿走纸袋的同时,余光不可避免地瞧见了被男人挑出的几张文件最上方的一些。
那是一对年龄差极大的夫妇,还有一位戴着金边眼镜,五官挺拔的冷峻绅士,其中绘有绅士肖像的那一张,正对着天花板,对着天花板上隐蔽探头的一只蜘蛛。
今晚更新晚了,下午去了趟医院,看了看老人,抱歉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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