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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眼底的杀意不加掩饰。

少年天子能夺得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自然不可能是草莽。

他从礼部手里接过加冕的玉冠,朝着少女弯腰低头:

“九弟年纪尚小,不知轻重,冒犯到国师,朕代九弟向国师道歉。”

双手捧着玉冠,帝王压低头颅,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请国师替朕加冕。”

商晚站着没有动静。

刘氏按捺不住,纤纤玉手扶了扶雍容华贵的满头珠钗,压低嗓音:

“国师,祭天大典带来废太子,恐怕会让先皇无法安息。”

刘氏挥手,侍卫上前就想拉走小孩儿。

商晚不动声色抬眸,避开了些。

底下乌泱泱的大臣不明所以。

刘氏脸色难看,面上被忤逆又极为挂不住。

新帝不疾不徐地起身,目光落到皇弟身上,微微蹲下身子:

“国师将九弟带来也好,父皇驾崩前有口谕,九弟须得为父皇陪葬。”

毒酒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新帝眼底的怜惜镜花水月一般,可笑而虚伪。

心腹太监战战巍巍地端着毒酒上前。

少年帝王宽大的袖口一挥,神态温和:

“加冕和完成父皇遗愿,自然该以孝为先。”

指尖抚平龙袍上泛出的褶皱,少年帝王直起身,冷静垂眸:

“九弟,安静上路吧。”

攥住指尖的小手紧了紧,出尘孑然的国师大人垂眸,白皙如玉的指头端起了毒酒——

递到小孩儿面前。

刘氏紧张的心情立刻被喜悦冲散。

帝王眉眼隆起的阴暗稍稍压下。

视野里出现的杯子珍贵华丽,晶莹的液体剔透清澈。

除了这是一杯要命的毒酒。

小孩儿温吞地眨了眨眼,长睫轻颤。

拽着少女指尖的小手顿了顿,一言不发地松开。

轻轻从女孩儿手里接过毒酒。

小手捧着,仰头看着惊艳绝美的少女。

“喝了,你还要我吗?”

他还记着女孩儿朝他伸手的模样。

她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她。

是愿意的。

小孩儿漆黑漂亮的眼睛很执拗,抿起的唇角固执。

他颤了颤眼睫,小脸儿很乖,很小声开口:

“你说过让我跟着你的。”

商晚被这个位面的小崽子乖出一脸血。

微冷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对母子,尊贵的国师轻轻点头。

小孩儿克制地弯了弯眸子。

小手捧着毒酒送到嘴边,小口小口喝了下去——

不知情的甚至以为这是什么琼浆玉露。

指尖又被小孩儿握住,一杯毒酒见底,他却满眼依赖地靠近。

商晚屈指碰了碰小孩儿柔软的手心,抬眸看向面露满意之色的母子俩,声线清淡:

“我为你改一个名字,谨翌。

谨言慎行,三辅九翌,日后你不再是天辅的皇子,也与天辅皇室再无任何干系。”

小孩儿眼巴巴地抬头,清澈稚嫩的眸子露出显而易见的欢喜。

拽着女孩儿的小手轻轻晃了晃。

可能还差一条欢脱摇晃的小尾巴。

刘氏脸色堪比天气,说变就变,一口气没咽下去,咬牙切齿:

“……国师,若是您要收徒,不妨将新帝收入门下教导,以佑我天辅安稳……”

何必收一个将死之人……

女孩儿转眸看了过来,很平静的一眼,清透得仿佛能窥探所有隐藏的黑暗心思。

刘氏急忙挪开了目光,交叠在腹部的手拧巴在一起。

眼神怨毒。

“娘娘,谨翌饮下毒酒,除去皇子身份,对天辅没有任何威胁。”

少女掀了掀眼皮,唇角挂上很轻的弧度:

“保谨翌一命,这也是师父临终嘱托的。”

刘氏一惊,眼神肉眼可见的慌乱。

她和符媚之间的交易……

商晚只是冷冷勾唇,将小孩儿往后拉了些。

当着他俩的面让小崽子喝下毒酒,无非就是给他一个合理的原因脱离诡谲的天辅皇室。

提及符媚,只是警告。

小崽子已经对他们母子俩上位没有任何威胁了,若是非要赶尽杀绝,她也不会放任。

新帝握着玉冠的指头微微发白。

祭天大典的通灵香烟已经耗尽了大半。

也就是快过了吉时。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钦天监摸了一把额头冒下的冷汗,和礼部的人面面相觑,干瞪着眼。

新帝突然笑了一声,打破了沉寂:

“国师心怀众生,朕应该向国师学习才是。”

玉冠再次放在掌心,托举到少女面前,帝王压低头颅,看不清神情:

“国师了结了符媚国师的心愿,朕也完成了父皇的遗愿,祭天大典便开始罢。”

手中的玉冠被拿了去。

少女温凉柔软的指腹轻轻擦过。

少年帝王松了一口气,将头颅压得更低了些。

礼部见状,立刻大声开口,穿破阴沉的天气。

几百余节楼梯之下,黑压压的大臣恭敬跪地。

玉冠戴在了少年帝王的发髻上。

承其重,这个位子他便是坐稳了。

帝王抬头,视线却被国师露出的半边脸吸引。

即使被遮住了大部分容貌,可仅仅露出的冰山一角却已是惊世绝艳。

喉结滚动了一下,少年帝王扬起一抹笑容,在群臣的跪拜声中,目光直白投放到少女身上:

“国师既然替九弟取了一个名字,不妨也替朕取一个吧。”

乖巧的小谨翌微微瞪大了眼瞳,拽着少女想要后退。

像个护食的小崽子。

帝王只是抬起温和的眸子等着少女的回复。

商晚安抚着闹腾的小孩儿,后退一步,平和疏离:

“天辅没有这个先例。”

少年帝王爽朗一笑,笼罩着城府算计的眉眼多了几分少年的锐气:

“既无先例,朕来开了又何妨?”

刘氏攥紧的手心多了几道指甲印,她也应声附和:

“国师赐名,新帝必然能不负众望。”

商晚挑了挑眉,察觉到小孩儿浓烈的目光,抿了抿唇角。

攥着指尖的力道很大。

小孩儿鼓着腮帮子,也不掩饰不悦。

想松手,又舍不得。

只能自己低着头像小仓鼠一样生闷气。

商晚轻笑了一声,看向少年帝王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

“那臣取‘思’‘晏’二字赠与陛下。

希望陛下,见贤思齐,海晏河清。”

刘氏笑容僵在脸上。

新帝目光在那么一瞬间幽冷下去。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小孩儿,扶了扶发髻上象征身份的玉冠,朝着少女低头:

“思晏,谢国师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