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衣服被撕扯得凌乱，白皙的小脸儿红肿和血迹交织，脚腕不规则的肿起，手边四分五裂的砖头上沾满血迹，地上的人没了动静。
控制不住地四肢开始发软，倒在地上的人蔓延开来的血迹甚至已经有很大一部分碰到了女孩儿的裤腿。
噩梦惊醒一般，少年手脚并用地朝着女孩儿爬过去，小心翼翼地颤抖着手将女孩儿抱在怀里。
很轻很轻的呼吸，或许是碰到了伤口，女孩儿咬唇“唔”了一声，紧闭的眸子睁开，恐惧溢了出来：
“我杀人了……”
“商商……”
开口声音已是嘶哑，宋年珩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以为避过去了的，实际上却是落在了保护他的女孩儿身上。
难怪一直心绪不宁，难怪会在看到女孩儿身影不在的那一刻紧绷的弦到达了极致——
在此刻彻底分崩离析。
眼泪划过鼻梁，在毫无意识的时候，流进另一只眼睛。
少年人已经成长得颀长健硕的身躯抱着怀里满身是伤的女孩儿哭得泣不成声。
就像是在他很小的时候，那个小毛丫头也是为了保护他，满身是血的倒在他怀里。
顾不上所谓的高考，少年将头颅埋进女孩儿颈窝，用力克制着崩盘的情绪，哑着声抱起女孩儿，指腹拨开女孩儿浸了不知是血还是泪的头发，小声安抚：
“商商没有，没有杀人，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抱着女孩儿起身的动作微微踉跄，抬眸却看见冲过来的警察。
是跑开的人叫来的警察。
和那一次一模一样的场景。
他失手杀了人，对方叫来了警察。
他被关进了监狱。
本来就是他的命运，不过是再经历一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漆黑的瞳仁颤了颤，宋年珩压下嘴角的苦涩，俯身，微凉的唇瓣轻轻碰了碰女孩儿的右眼：
“商商好好睡一觉，睡醒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指腹碰到女孩儿痛苦皱起的眉，少年挤出来的笑容甚至十分坦然。
放下怀里的女孩儿，少年伸手去拿到了碎开的砖头，毫不犹豫地碰到了粘稠的血液。
商晚微愣，几乎是少年作出动作的同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滴着血的指头用力攥紧少年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
女孩儿力道出奇的大，少年哪怕用了巧劲儿也一时挣脱不开。
脚步声离得更近了些。
少年抿起唇角，像曾今无数次那样，软着声安慰：
“商商乖，先松手。”
挣扎的力道顾及着女孩儿的伤不敢用力，少年为了安抚甚至笑得乖巧而无害：
“我会替商商处理好这一切，别担心好不好？”
凤眸里一片清明，女孩儿抬手捂住少年的唇瓣，目光冷清地看着他：
“你要怎么处理，替我担下这一切吗？”
少年微愣。
女孩儿声音却严厉起来，只是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不断从脸颊滚落，砸得他心口疼：
“这是高考，宋年珩，想想你的梦想，再想想你的父母……你知不知道自己冲动之下的决定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你还想进监狱毁了你的一辈子吗？”
抛开那更像是遮掩的泪痕，女孩儿的目光冷静得可怕，少年手中的砖头被按住，女孩儿白皙的指尖被血染得几乎看不清原先的颜色。
那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却仿佛撕开了什么伪装，沉寂冰冷的眼底浮现出来的是让他全然陌生的情绪。
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忽略了——
女孩儿最后一句满是争议的话。
脚步声已经很逼近了。
少年开始用了几分蛮力，女孩儿会被彻底毁掉的恐惧笼罩着他，眼瞳里猩红一片：
“商商乖，先放手……”
少年咬紧牙，奋力挣脱了女孩儿的束缚，却又在接触到女孩儿泛红的眼圈骤然心软，他低声安抚，可每一句都更像是心里话：
“商商，你不是说希望我能做回自己，好好爱自己吗？一场高考决定不了什么，剩下的路都是要自己做主的。”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后来能遇见她，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时光哪怕倒流，有些东西也注定无法改变。
就像是第一次他的父母，他无法阻止他们离世。
也如同现在的他，无法无所顾忌地去追求他所谓的未来。
这些早就都是，注定好了的啊……
抬手碰了碰女孩儿的眉眼，少年开始迟钝又贪婪地想要将女孩儿的模样刻入骨髓。
毕竟不久之后，他将和女孩儿分开七年。
“宋年珩……”
咬紧的牙关溢出血迹，少年神情多了几分慌乱，被女孩儿握着的指骨染上惨白。
“……你现在安心去高考，在你高考结束之前，我不会向警方说任何话承担任何责任……”
攥住手腕的力道大了几分，冰凉的温度顺着女孩儿的指腹闯入脉搏，明明是六月盛夏，凛冬却似乎悄然而至。
拼尽全力撑着一口气的商晚抬手，曲起的手腕随意抹去嘴边溢出的血，微哑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
“如果你放弃高考，或者是想要替我脱罪，我立刻向警方承认是我故意杀的人……”
绝不辩驳……
“……请考生开始答题……”
机械的女音骤然响起，宋年珩慌乱抬眸，已经到了开始答题的时间。
手心沾染的血迹已经被洗净，女孩儿最后四个字却沉重得压在了心口。
警方快速查看并封锁了现场。
女孩儿看向他，似乎在等他的抉择。
手中的砖头被女孩儿夺了过去。
在最关键的一刻，商晚终于还是逼得碎片妥协了。
“在你完成高考之前，我不会让你见到我，但我也保证不会让自己出事，所以阿珩，你知道我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这是女孩儿被带上警车和他说的最后的话。
其实他很清楚。
女孩儿想看他参加高考完成自己的梦想，比他自己还要坚定。
最后一串英文落下，少年缓缓转头看了一眼开始放晴的天。
唇角微微抿了抿。
女孩儿很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