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朝堂之上,群臣跪地。
白玉蛟龙椅在右,身居高位,容瑾卿淡然垂眸,冰凉的指腹碰了碰无名指上小小的一颗红痣,矜冷清贵,漫不经心:
“平身。”
幼帝软弱,坐在龙椅上战战兢兢。
听惯了群臣的唇枪舌战,容瑾卿抬手捏了捏额角,冷淡疏离的眼底露出不耐。
余光下意识瞥了一眼下方首位,似乎缺了一个人。
可又记不得是谁。
玄色的衣角蟒纹栩栩如生,象征身份的玉扳指泛着冷芒。
“陛下,”
傲慢矜冷的声线无需上扬,底下激烈的吵闹瞬间停住。
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慢条斯理抬眸,指骨修长漂亮,随意理了理袖口不存在的褶皱,温吞起身:
“臣身体不适,先退下了。”
幼帝瑟缩了一下身子,连忙站起身恭敬行礼:
“恭送皇叔……”
颀长挺拔的身形充满压迫感,微冷潋滟的眸子隐于长睫之下,晦涩冰冷。
“恭送摄政王殿下!”
远离喧嚣的朝堂,整个皇宫肃穆冷寂,宫人低着头匆匆走过。
容瑾卿漫无目的地走着,抬眸已经到了废弃多年的冷宫。
蛛网遍布,杂草丛生,锈迹斑驳的朱门基本已经倒塌。
容瑾卿随意移开目光,抬脚打算走开。
余光被一抹冷光刺到,白皙修长的手下意识挡住眼睛。
狭长的眸子微掀,容瑾卿抿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抬脚走了过去。
是一块玉佩。
通体雪白,却是最为普通的。
落在冷宫,竟没有被宫人捡了去?
容瑾卿弯腰,将玉佩捡了起来,指腹摩挲着洁白无瑕的玉佩,眸子微垂。
这玉佩上,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
深邃的眼底露出一抹迷茫,不远处的柱子上,在阳光之下,隐隐约约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容瑾卿试图走近,影子消失。
耳边响起脚步声,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了心口。
玄色衣角一闪,容瑾卿蓦地回过头。
方才进门站的位置,影子再次出现。
这是被拉长的影子,白白的一团蹲着,像是在护着什么人。
眉眼紧皱,容瑾卿攥紧玉佩,墨靴一步一步上前。
伸出去的手落空,影子再次消失不见。
太阳洒下,温暖的阳光懒洋洋落在身上,毫不吝啬。
可潜意识里悄无声息有那么一个人,胜过这烈阳的炙热……
容瑾卿看着自己的手,斑驳的血迹蔓延。
潮黑长睫轻颤,下意识后退一步。
幻影一般的错觉。
只有掌心里冰凉的玉佩能带来些许真实感。
容瑾卿抿唇走了出去,回头看着荒芜的冷宫,心口有一块角落,似乎也荒芜下去。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又是一年春猎。
容瑾卿生不出攀比心思,独自牵着马儿远离猎场。
一只闯入的小鹿吸引视线,容瑾卿冷冷抬眸,修长的指节拉弓,眉眼藏锋。
淡然松手,势如破竹的箭穿喉,小鹿躺在地上抖一抖腿,没了气息。
‘王爷,专心些’
雌雄莫辨的嗓音,光圈晕染,一圈一圈透过树叶落了下来。
光圈里,也有那么一个人,英姿飒爽,一剑穿喉。
却又内敛放肆,大胆挑逗。
他从来没有细看的机会。
光圈之下,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消散。
沉郁的心情逐渐下沉。
未名山下未名湖,只在半山腰的位置,就可以隐隐看到未名湖的美景。
布置精美的船只,春季游湖的众多。
容瑾卿坐在马背上,温吞地将目光投下——
风从山谷吹过,船上的帘子被吹起。
月牙白的一抹身影闯入,精致的侧脸,宛如雕刻品般的小巧喉结撞入视野。
勒住缰绳的手收紧,容瑾卿几乎不敢眨眼,翻身上马,腰带上系着的皎洁玉佩轻轻晃动。
一匹马儿飞速朝着山下跑去。
死寂的心泛起涟漪,容瑾卿眨了眨眼,心口炙热跳动的心脏像是找到了归属。
船只已经远离,容瑾卿站在甲板上,四下平静的湖面将他打的破碎。
心脏被嚯开一个口子,空洞的冷风闯入。
什么东西悄无声息从指尖流逝。
却没有给过他抓紧的可能。
颀长的身形空寂,负于身后的手无力攥紧。
冷而空的目光呆滞。
“公子?您来寻人吗?”
温雅的声音闯入,视野里出现一抹雪白的身影。
清淡如皎皎明月。
视野里竹纹墨靴靠近,迟钝地掀了掀眼皮,温雅浸润的男子站在面前,含笑的眸子掺了雪莲般的清冷。
端方温雅,却又少了几分矜贵。
容瑾卿蓦地绷紧唇角,清冽的气息闯入,却让人极度不适。
“公子,您脸色不太好。”
男子关切地靠近,在看清锦衣华服的男子面容,眼底露出仰慕:
“王爷……”
‘王爷十八岁就名震天下,功勋赫赫,是所有人追逐的榜样。’
‘那你呢?’
‘自然也是’
‘一如既往’
轻妙温软的嗓音透着独有的温润,眼底的光似乎是将天上所有的星星藏了起来。
容瑾卿似乎被惊吓到,慌乱后退。
踩空的一脚使得身体失衡,沉重地摔进湖里。
日光被湖水晕染得潋滟,水波纹在眼底清晰晃动。
惊呼声响起。
模糊的视野里一抹雪白的身影闯入,被湖水抚过的唇瓣被温热轻轻覆下,小口小口的渡气。
陌生而熟悉的温香,抬起的手在即将碰到白影的一刻失了力气,白影被吐出的气泡打散。
唇瓣上没有温热的触碰,大量的水从口鼻涌入。
别走……
无力的想要攥住消散的白影,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混沌的意识在下坠。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曾今被他遗忘的某个人,是拼尽全力想要将他拉扯上岸的救赎。
可他的救赎,虚无缥缈宛若黄粱一梦。
摄政王容瑾卿溺水后三日,上赶着巴结的人送了一份“大礼”。
是夜。
困扰已久的失眠因为一枚在冷宫里捡到的玉佩而被治愈,可捡到玉佩之后,他总是深陷囫囵梦境,清醒之时枕头已经湿透。
梦里的他应该是很悲伤,可他无法自救。
毫无缘由。
漆黑的房间闯入一缕陌生的气息,容瑾卿冷淡的眉眼凝上一层寒霜,淡然关上房门。
脚步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