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一家之过也
旅顺口,
鳌拜被安排到这里驻守,已经快半年了。
当初十四贝勒多尔衮攻打登州失败,回来后就将事情经过详细的禀报给了黄太吉。
那时候,黄太吉就已经意识到登州的防守固若金汤,于是就绝了在海上对付登州的想法。
可是大金不会选择在海上对登州用兵,不代表登州兵不会惦记辽东。
万一让那些人进了辽东,那可比原来的东江镇更可怕。
而自己这边可做不到登州那样的防备,只能严防死守东江镇。
所以他就将手下最得力的年轻勇士,放到这里驻守,防止登州兵通过海路进入辽东。
最开始的时候,鳌拜还真当回事,天天行驶着战船在几个岛屿之间来回巡防。
这东江镇陆地面积虽然不大,但这海域分布实在太广了。
一个月下来,鳌拜比上战场厮杀还累。
可一艘可疑的船只都没有。
看来,不管是登州墨家还是大明朝廷都没有想要再拿回东江镇的心思。
前几天天气转暖的时候,鳌拜有点飘了,竟然想着效仿毛文龙,前往登州沿海去袭扰。
然而他的人刚上岸不久,就被人发现了。
接着就被盯上了,差点没回来!
于是从那之后,他就断了折腾的念想,老老实实的在城里呆着,闲着没事就在旅顺口的城墙上巡视一番,然后就回府歇着。
这里白天的时候,只要在城墙上盯住海面就可以了。
今天,鳌拜刚刚巡视完回到府中,就有人跑过来禀报,说是海上发现有陌生的船只,不像是平时的商船。
鳌拜一听嘿嘿笑着舔了舔嘴唇,骂道:“娘的,终于让俺等到了!”
现在正好是衣甲未卸,于是他就直接带着人出了府衙。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城墙之上,先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千里镜,然后看向远处的海面,只见海天相接处,确实有不太一样的船只出现。
开始的时候还不是很清楚,过了一会之后,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鳌拜看清楚了船只的数量。
“怎么还不到十艘船?”鳌拜皱眉,“这不像是敌袭啊!”
接着,转头朝着身边的一个部下命令道:“去,带人出海看看怎么回事!”
“嗻!”部下领命而走。
大概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那个部下派了一条船回来报信。
等到岸边的时候,鳌拜已经在岸上等着了。
这时的鳌拜,已经发现船上还有一个年轻的明人。
于是他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疑惑的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船上的年轻人,听到对方的话,当即拱手,恭敬道:“将军好眼力,不过您见到的应该是小人的父亲。”
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个扳指,然后双手奉上。
见到扳指,鳌拜脸色一凝,心道:这……这是大汗的扳指。难道眼前这个汉人有什么来头?
然而不等他询问,对方就率先说道:“将军,劳烦通报一声,小人有要事求见大汗!”
有了大汗的扳指,鳌拜自然不敢怠慢,只是目光看向远处的几艘船,努努嘴问道:“他们呢?”
“他们也是要随小人一起求见大汗!”年轻人态度恭敬。
一起?鳌拜不动声色的看向一旁的大金勇士,见对方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然后看向年轻汉人,说道:“那就先在这里等着吧,等我去禀告大汗之后再说。”
“好!”对于这样的安排,年轻人早有准备。
…………
二月二十二日,
南京府城,
这里的气候要比北方暖和一些。
寒冬远去,春水迎泽,这时候的秦淮河畔已经热闹起来了。
才子佳人在画舫上吟诗听曲,一派盛世繁华。
在其中一个最豪华的舫船上,有两人对面而坐,既无佳人相伴,也无雅调垂心。
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太冲大才!一番长谈令钱某茅塞顿开!”
“彦林兄,过誉了!在下一点浅薄之见,正要抛砖引玉!”另一个年轻些的青年朗声应答。
此时在这个雅间里坐的两个人,年纪轻些的是东林党“七君子”之一黄尊素的长子黄宗羲,而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则是当朝阁老、督师山东的东林实权人物钱士升的亲侄子钱旃。
只见钱旃捋了捋胡须,笑道:“太冲之言已是金玉,何来‘引玉’之说,你刚才说的‘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以天下之法代一家之法’,这不正是我辈儒门千年来所追求的太平之法吗?”
听到对方的话,黄宗羲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借着微醺的酒意,伸手紧紧握住钱旃的手臂,激动的说道:“彦林兄,真的是如此想的?不会觉得黄某一介狂生,大逆不道?”
“太冲如此俊才,如何这般不自信?当今天下陷入如此局势,难道不是一家之过?”钱旃不动声色的为对方倒酒。
黄宗羲没有想到,对方的话比自己还大逆不道。
自己只是说一家之法不可取,而对方却敢言其过。
这一下,让醉眼朦胧的他立即清醒了几分。
可这一清醒之后,脑中又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情,又让他的心中感受到那化不开的苦涩,当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也只有这烈酒的辛辣才能勉强遮掩住心中之苦。
然后目露悲伤,叹道:“逼将士造反这样的事情,朝堂诸公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想到先父用命守护的东林盛名,一朝尽毁啊。”
然而这样的话被钱旃听到之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黄宗羲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对方,疑惑道:“彦林兄,何故发笑,难不成黄某说错了不成?”
这时,钱旃止住笑声,摆摆手说道:“太冲,你想的太简单了。对付孔有德的手段的确有些不光彩。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谁啊?”此时,黄宗羲的反应比较迟钝,说着便好奇的看向钱旃。
而钱旃早有准备,当即伸手指了指天,然后说道:“就是太冲所说的一家之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