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百无一用
然而两人依旧一个哭泣,一个沉默,无动于衷!
见此,曹化淳愤怒的攥紧拳头,然后转身看着尤世威,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语气冰冷:
“尤总兵,你是不是忘了咱家是做什么的?以为就凭这点手段就能拦得住?这么多年了,咱家办案若都要按部就班的来,那还要东厂做什么?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一番话让尤世威感觉到了心惊胆战。
其实他自己也是一直在硬扛着。
可又有什么办法?
现在他自己被架在这里了,身为武将,本就没有多少选择。
自己的顶头上司傅宗龙,可是孙承宗的得意门人。
在曹厂公和东林大佬之间,该选谁,他自然明白。
当然这样的选择也符合自己的利益。
纵然如此,他也不敢真的和曹化淳来硬的。
这时,他记起了之前那个人的嘱咐。
顿时心下稍安,态度更加谦卑,小心翼翼的走到曹化淳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厂公莫要气恼,且听卑职一言!”
曹化淳脸色没有变化,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出言阻止。
见此,尤世威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压低声音道:
“想必厂公您也知道,卑职这队伍里有三成都是蒙古夷丁,真的不是俺想闹事,实在是弹压不住啊!想必您也知道,前段时间大军在驰援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当时就是这些夷丁在闹,是杨巡抚亲临才将他们安抚下来。”
短短的几句话,把自己畏敌怯战的罪责给摘出去了。
不过,这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若只是脱罪,眼前的这位大人物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于是在对方表现出不耐烦之前,他就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卑职也是没有办法,俺是一介武夫,性子直,不说暗话,如今咱大明能与鞑子一战的也就这些夷丁了。上次咱们在登州损失了四千多夷丁,这已经让他们有些离心了。若是这次他们再出什么事,再想让他们为大明征战恐怕是难了!如今这里的事情,其实只是一些百姓而已,您若真要秉公办理,那到头来真正损失的是大明啊。到那时没人保护百姓,死的人只会更多!”
说到这,尤世威小心的看了一眼曹化淳,见没有什么异常,又补上了一句:
“厂公,若还是要将他们绳之以法,不劳您动手,卑职这就将他们带上来!”
这时,曹化淳脸上的怒意稍减,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所以他在意的不是百姓的死活,而是陛下的旨意和自己的面子。
当然他也知道,这次落自己面子的不是眼前这个小人物,而是其背后的那些人。
若是没有他们,他可不会在乎什么夷不夷丁,张家口堡里,还有那么多银子。
这年头有钱还怕找不到肯卖命的人?
他之所以没有继续,也是因为刚刚对方提到了杨嗣昌这个人。
顿时让曹化淳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操弄。
他可以不给尤世威面子,但不得不给东林党面子。
曹化淳和王承恩的孤家寡人不一样,曹家如今也是望族,而且他的年纪也大了,这个东厂提督的位子也就再做这一两年的时间。
所以他犹豫了……也就放弃了。
身后的王承恩,此时还没有曹化淳那样的阅历自然是听不出什么弦外之音,也不知道这短短几句话的含义。
他倒是事事为了大明着想,担心没了夷丁,会影响大明的江山。
不过此时他担心的不是鞑子,而是墨家。
经过这段时间与对方的近距离相处。他就深刻的意识到墨家的强大。
其实王承恩也是很纠结的,实在不知道真到了那时候,双方会发生什么样的惨事。
正是有着这样的顾虑,所以他也没有出声阻止。
只是在静静等着最后的结果。
而一旁的吴植有些颓然,事实已经证明,两个农夫的做法是对的。
现实就是这样,他并不能帮两个无辜的老农伸冤。
更没资格责怪对方突然翻供,按照现在的情形,若是不这样做,真的就都没活路了。
所以,他不敢看两个还在地上跪着的农夫。
自己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表示可以为民做主,而现实却变成了这样。
真是讽刺!
他现在也不敢和厂公去争什么大道理。
因为他知道那样做根本没用,大明真的是需要有人杀鞑子的。
于是,他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很落寞的离开了军营,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呵呵,这逼死人的世道,不如归去!
于是,乌纱帽飞上了天!
…………
接下来,整个延庆州将会全部笼罩在阴云之下!
山海关的兵马依然不会离开,因为他们还要等朝廷发银子。
——
夜晚,
残月高悬,
秋风萧索,几片黄叶从树上飘落。
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被树下的歌谣震落的。
一群夷丁,围在篝火旁,一起载歌载舞,好像在庆祝什么似的。
从某种角度上讲,他们的确赢了,也值得庆祝。
因为在这一天,野蛮再次战胜了“文明”!
此时的风里夹杂着旋律,然后将声音传到很远,
偶尔,声音里还能传来尖锐的叫喊和充满恐慌的哀求。
这是汉家的女子们,正在篝火附近挣扎。
一阵阵充满快意的哄笑声也不知道能传到多远。
只知道,在离这里不到两里的延庆州城的城墙上,稀稀疏疏的站着一些人。
他们一动不动,不发一语,好像在倾听,又好像在沉默。
这些是延庆州城仅剩的一点残兵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一声悲呼从人群中传出,打破了城墙上的静谧!
接着一声闷响,从城下传来。
延庆州知州吴植,坠亡!
一时间,城墙上更静了,只有远处飘来的缥缈且不和谐的音调!
接下来,城上的人群动了!
一个!
两个!
三个!
……
最后是所有人!
走下了城墙。
…………
城门开了!
一群人冲了出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太监!
泪水被秋风吹落,却带不走一丝的悲伤。
一个侥幸躲过了鞑子屠刀的生命,在这样的夜晚消逝了。
“皇爷!!!奴婢放肆了,若是还能活着回去,再请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