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反常
听到周延儒的疑问，温体仁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温和，丝毫不见之前的剑拔弩张，当下解释道：
“首辅大人，这墨家既然要想灭儒，就不太可能薄待百姓。否则他们有什么资格取而代之？更何况现在登州内部能够如此稳定，应该就是因为他们不屠戮百姓。若是他们真的做了那些恶事，那还会有人替他们做事嘛？无非就是开仓放粮而已。可俗话说，天天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靠着城里的余粮，能撑多久？”
这一番话让众人豁然开朗，不论是周延儒，还是朱由检都深以为然。
然而温体仁还未说完，接着又补上一句说道：“最重要的是，自今日起，我们要把登州之乱的背后有墨家操纵的事情昭告天下，让所有的儒门学子都知道他们墨家要灭儒！”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是朱由检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这和他之前的想法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留意到皇帝的神情变化，吴宗达自然也不甘人后，进一步补充道：
“另外，臣以为海上封锁的重点区域就是浮山千户所的青岛港。这里只是一座所城而已，登州叛军本该轻而易举的占下，而现在却为何独留一个小小的所城？这其中的目的怕是再明显不过了！”
现在的青岛港在整个大明疆域里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所以此时也只有吴宗达这个博闻强记的人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登州叛军若是将青岛港占下来，那若是再有商船进出就很明显了。现在依旧是大明的地盘，那就容易浑水摸鱼。
“吴大人的意思是说，将其废弃？”周延儒若有所思。
而吴宗达却摇头笑道：“非也，派细作混入其中，我们不止要封锁登州，还要将那些为虎作伥的人给揪出来！”
“妙哉！”朱由检眼睛发亮！
这样就不需要和登州叛军直接对峙，毕竟那些叛徒总比登州兵马更容易对付！
这一次的议事耗用的时间比以往的都长。
但收获也是最大的。
就这样，登州之乱好像就在这几人的运筹帷幄之中就解决了。
因此，等朱由检从文渊阁出来的时候，浑身轻松了不少。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很顺利。
只是王承恩却有些心不在焉。
相处这么久，朱由检能很快察觉到对方的异常，于是放慢脚步，不由得好奇道：“王伴伴，你在想什么呢？”
皇帝的话让王承恩回过神来。
当下惶恐的跪下，喊道：“奴婢该死，请皇爷责罚！”
“行了，起来吧！”朱由检毫不在意，“朕不怪你！”
听到这话，王承恩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想到之前皇爷问的问题，犹豫着说道：“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哦？”朱由检停住脚步，看向王承恩。
看到皇爷询问的眼神，王承恩沉吟着，整理着思路说道：
“奴婢在想，三年前的那支骑兵为何要从登州跑到济南府？既然能轻易斩杀济南府的一千骑兵，那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被张可大追剿而逃入青州的！”
其实这个问题朱由检早就考虑过了，于是就笑着说道：“这很简单，因为莱阳叛乱，他们想要混淆视听，才用骑兵一路将我大明将士引到别处，然后再悄悄的返回！”
不仅仅朱由检是这么想的，连其他阁老也是一样。
肯定是莱阳闻香教突然造反，将登州的兵马引出来平乱之后，墨家担心在登州的实力暴露，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这已经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可真的是这样吗？王承恩不这么想，这在时间上太巧了，因为当时正赶上了鞑子入关。
他还记得当初见萧云的时候，对方提出的唯一要求是，让东江镇的兵马去守长城。
当初还以为是忌惮东江镇。
现在看来或许另有原因。
思及此处，王承恩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了朱由检。
而朱由检听后，有些哭笑不得：“王伴伴，这是不可能的，一千骑兵在登莱或许能藏得住，真要到了京城，朕怎么可能不知道？”
朱由检虽然没有带过兵，但是对人数还是有概念的。
一千人怎么可能瞒得住所有人，更何况还有马蹄声。
王承恩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许离奇了，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想查也查不到。
于是也就不再纠结。
另一边，徐光启回到府中之后，就来到了书房，坐下之后就开始发呆。
今天的经历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虽然现在已经化险为夷了，但是在他的心底里依然藏着一个深深的疑惑。
孙元化和他不仅是师徒，还是教友。
这样的师徒关系，可不像是这个时代大部分师徒关系那样，只是为了某种利益而勾连在一起。
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中，徐光启正是因为孙元化的死，才郁郁而终。
所以他俩的关系，说父子之情也不为过。
之前登州的火器和葡人教官都是他为孙元化争取的。
所以，孙元化到现在也没有联络自己，是很反常的。
即便是真投靠墨家了，也应该暗中知会一声才对。
本来徐光启还以为自己的徒弟是因为在登州不受重视或者受人猜忌，才渺无音讯。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孙元化的家人已经被登州的人提前接走了。
所以之前的猜测已经说不通了。
更重要的是，这墨家到底有什么？能吸引像孙元化这样一个痴迷火器的人。
若是现在有人告诉他，墨家的学问比此时的西学还要深，他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思及此处，徐光启深深的叹了口气，抬眼望着窗外。
然而不经意之间，目光掠过旁边的镜子。
作为当代的西学大家，他屋里的镜子自然是又大又清晰，当然比起后世的还是差的多。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徐光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白发苍苍，不由得一叹：哎！是到了该离开朝堂的时候了。
随着登州的陷落，他以火器装备大明军队的想法彻底落空了。
西学派积攒这么多年的实力，已经全部毁在了登州，真是功败垂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