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紫苏蹑手蹑脚的走进门。
“小柔回来了?”茯紫苏笑脸迎上。
“嗯,她已经睡了,方才我叫了索唤送了些吃食,还热着呢,你去吃些吧。”史潇允挂着襻脖,忙着手里的活,没看她。
“你怎么了?”茯紫苏察觉她有点不对劲。
“没怎么。”史潇允没好气地说。
茯紫苏低头看她,握着她手腕不让她走,“没怎么是怎么了?”
大抵是心里有数,她先开口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多少有些负气,可人家也是因为我救了她才依赖于我,既然她来了我总得对她负责,等过段日子我再送她走好不好?”
提起这个就来气,史潇允放下手头的活儿,手指点着另一只手掌,“她来这已经一月有余,还想等多少日子?本来她就是趁你昏迷硬上的车,这就是趁虚而入,若你知道后马上赶她走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现在她待得久了,怕是赖在这儿不走了,她那软磨子怕是知道你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再掉些个眼泪,你不得更心疼她?”
“不会的,我发誓,这次我定把她打发走,看在我为你受伤的份上,再信我一次,可好?”茯紫苏装可怜,摇着她的胳膊。
“好,我便再信你一次,七日之内。”史潇允比了个数。
刚想说好,“啊?这还有时限呢?”
史潇允回头刀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茯紫苏连忙赶上去,“不是,这几日听说是外邦进京,七日之内不得骑马,便连马犊都不能出行呢。”
“那我再给你七日,十四日之内她必走,不然走的就是我,你看着办吧。”史潇允头也不回,回自己屋。
“阿允......”茯紫苏追了上去,结果被关在了门外。
在不远处的余未染听到了这一切,她躲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呆呆地咬着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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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紫苏一早便回到四时香,命蒲扇去渡口拿货,可这都快一个半时辰了还没见他回来。
“天杀的,老天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他们!”蒲扇从后门走进来,便一路骂骂咧咧的走到后堂。
“怎么了,蒲扇,何事气成这样?”
“哎呦,东家不得了了!”蒲扇端着粗气,一身布衣都被汗水浸湿了,整个脸红彤彤的。
他舀了一大勺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用衣袖擦着脸上,这才缓过来一会儿。
“不急,慢慢说。”
蒲扇揉着脑袋,想想要说的事,他用力一拍手,“那个......我去了渡口,我们那批货本来在上报的时候官府便已经收了税,结果我拿着[切结],市舶使说,他们已经跟舶商说好了,船上所有的香药和茶都被征收了,说是,说是皇城来了一批外来使者,为京中紧缺,所以临时借调附近市舶商货。”
“他们竟[博买]我们的货?!”茯紫苏道。
“不止呢,我瞧着旁边的人也是来拿货的,都是被硬生生的打了回去。”蒲扇道。
茯紫苏攥着拳,“他们用多少钱买的?”
“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蒲扇拿出系在裤腰带的几贯钱给了她。
她拿在手上掂了掂,睁大了眼,“什么?就这几十贯钱把我们给打发了?”
当时她可是用五百六十贯运来的,结果转眼就变成几十贯了,官府成强盗了,这不是明抢是什么?
“就这还算好的,我看有些脾气硬的,跟他们吵起来了,连半个子儿都没捞着,还挨了顿好打。”蒲扇捂着脸,想想当时看到的场景,看着就疼。
一听有人给打了,担心的问道:“你没挨打吧?”
刚才走了这么远的路都不觉得疼,不说还好,这会儿不热不累,便觉得小腹隐隐作疼,他捂着肚子,“我本来想多讨点的,跟他们好说歹说都不得通融,结果[监门官]说我不识抬举,让[手分]给打了。”
“岂有此理,这还有王法吗?”茯紫苏气的站了起来,“切结呢?”
“在这呢。”蒲扇赶忙拿出来,“我就怕他们顺走,一直放在怀里没人拿走。”
就知道依她的脾气知道了肯定是要告官的,有了这份切结也好跟官府有个说法。
“蒲扇,你让人守着铺子,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她收好切结,出了门。
以防万一,还是先去渡口看看。
可渡口离这儿还挺远的,走的话要差不多半个时辰,不如先去找远之,再商量对策。
“花市街?”茯紫苏路过的时候抬头看到了匾额。
之前也没想到,这花市、茶市、香药都在东市,只是街道不同,一个在左头,一个在右尾,一个在中腰,我每日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条路,在这儿住了这么长日子,连什么地方开了新店都不知,什么时候得空了真要好好逛逛。
他们在干什么呢?
茯紫苏看见一群人怒气冲冲的走来,吓得她往边上一躲,
看着他们进了堂会,松了口气,“以为是冲我来的呢,吓死我了。”
方才那些人中,好像有几个是香药东家啊。
亓官书正巧走到门口,看到了她,“苏合?”
“他们这是?”茯紫苏问道。
“你来得正好,东市所有东家都在里面商讨官府博买一事呢,就差你了,快进来吧。”亓官书道。
“你可知这前因后果?我家蒲扇只说了一半,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何缘由。”
看天艳阳高照的,他们往阴凉地儿挪了挪,“我听到消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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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虫狗,我叫人好生跟他们讲道理,可他们竟然出手伤人!”东家徐张骂道。
“就是,当真是沐猴而冠,恬不知耻,竟还好意思说什么为我们着想,说什么天渐入署,分担货库免得放那臭了,还说什么官家肯收我们的货已是我等荣幸,就当是上贡了,放他娘的狗屁!”香药林东家开头还好好的,越说越激动。
“好了,别吵了,我们今日来是为了商讨对策的,不是来骂街的,有辱斯文呐。”冯成说道。
林东家急的就差站起来了,“斯文?斯文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斯文,他们官府倒是讲斯文,那几个臭钱就想打发了我们,我还真是头一回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们……”
柯东家打停了他们,“好了好了,现在茶、花、香药三家行头都在这儿了,我们就听三位怎么说吧。”
香药行头曾官道:“各位东家也知道,这几年水利不足,每年到了这几个月都是烈日当照,偶尔下雨也是不足所需,平日里便供不应求,如今官家还博买了我等货物,若是好商好量,我等还可以集齐东京此行的东家匀出一些来献给官家,可如今是拿走了我们所有货物,这么做的确是不通情面,霸道了些。”
还没说多少,又有人开始继续抱怨着:“是啊,这货全被拿走,我们生意都没法做了,这不是要我们命吗?”
“而且临安乃皇城之地,此等盛行之物怎会供不应求呢。”
“是啊,若是香药和花便也罢了,可茶市是缺一不可的,没了一日都不行啊。”
“你怎么在说话呢,什么叫没了我们可以,没了你们茶市便是天下大乱不成?”
他们进去之后,里面人已经开始【商讨】好一阵了,他们找了个最靠边的位置。
“诶诶诶,别内斗了,还是想想解决之策,听听三位行头怎么说?”柯东家道。
茯紫苏自言自语道:“就这也要讨论这么久,还不如......”
“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碰到,所谓民不与官斗,何况这次还是官家指名要的,恐怕……”
“这也不一定啊。”亓官书发声。
“齐东家,有何指教?”
众人全都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