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知不知晓有人将宣纸做成了厕筹?”
古庸说出这句的时候,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秦羽却是在他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随着古庸说出这话来,无论是徐西陵、黄星,还是其他读书人都是一脸愤怒的样子。
如若不是古庸替他们发声,恐怕现在已经是菜市场一般的喧闹了。
秦羽偷偷的吸了一口气,他也是没有想到他干出来的这件事,会引发如此巨大的反应。
只是卫生纸只在青营当中流转,并未传到外面去,古庸这帮读书人为何会知晓呢?
“本将倒是有些好奇,古祭酒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个消息?”
古庸见秦羽并不承认此事,也是眼睛一眯,道:“老夫知晓秦大人不会这般轻易承认此事的,所以老夫带着人证过来,可以与秦大人对质!”
秦羽一愣,古庸他们这次,当真是准备充分啊!
“劳烦古祭酒将人证带出来一下。”
秦羽这话说完,刘彻偷偷的来到孟常胜身边,小声说道:“孟老四,秦哥这次会不会输啊?”
“秦校尉为何会输?卫生纸,只是在青营当中...”
孟常胜头都没有回的回答道,只是说到一半之时,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刘彻。
“是不是你?”孟常胜心中颇感不妙的问道。
“不....我...只是...”
刘彻支支吾吾的说话,瞬间让孟常胜有种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刘彻这狗东西当真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经过这帮国子监的书生一闹,那卫生纸还能用吗?
肯定是不能了!
他才刚享受到卫生纸的好处,以后又得用回木质竹质的厕筹,这如何能忍?
“你到底干了什么?”孟常胜有些恼火的问道。
“我没干什么啊!”面对孟常胜的质问,刘彻瞬间变回本来的自己,半点都不承认他干了什么事情。
“你...”刘彻这种抵死不认的态度,瞬间就让孟常胜恼怒起来,他气愤的低声道:“你就等着给你秦哥收尸吧!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想弄死他呢!”
刘彻:“......”
秦羽听到身后有动静,却听不清有人在说些什么,只是他没有回头,保持着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李治?你怎么在这?”看到人群中有一人站了起来,秦羽瞬间就看清了他的容貌,也是让他颇感吃惊的说道。
“秦少爷!”面对秦羽,李治似乎感觉有些尴尬,不敢跟他对视的偏移了目光,对他拱手问好一声。
看着李治走到古庸身旁,秦羽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谓的人证,便是李治!
秦羽感觉到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不算强烈!
李治跟他前身交好,跟他本人,却说不上有太多太深厚的交情,秦羽对李治的感觉,更像是一种有钱人对自强者的帮助!
只是再轻微的背叛,那也是背叛!
“既然李治你如此选择,秦某也没什么好说的!今日之后,你我再不相见便是!”
李治本对秦羽有些抱歉之意,现在听秦羽如此说,反倒是有种卸下重担的感觉。
“秦少爷既然这般说法,李治遵命便是!李治也是自知不配跟秦少爷为伍!”
“只是今日过来,李治为的是心中之念,哪怕不是秦少爷,是某位位高权重之人,李治也会站出来的!”
李治这话一说完,黄星便接话道:“李治,你大胆说便是!在临安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国子监自然能够护你周全!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黄星的弟子了!”
李治一愣,随即大喜,转头对着黄星作揖到底,道:“拜见恩师!”
黄星点点头,笑着让李治起身。
黄星此举纯粹就是做给秦羽看的,今日他收李治为弟子,李治若是因今日之事而被人迫害,他黄星便是李治身后之人,国子监也是李治背后的背景!
想要动李治,先自己掂量一下身份够不够重?
跟着一起来的读书人,自然不全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也混有一些普通的读书人,他们见到此刻李治当场拜师黄星,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若是他们早知晓此事,恐怕拜入黄星门下的,便是他们!
成为国子监的太学生,这是多少读书人日夜盼望的事情?
秦羽看到李治此刻的表现,突然有种看不透李治的感觉,隐隐感觉李治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黄博士,你要收徒,本将不拦着,本将也没多少兴趣看!若是你担心本将会对李治如何,你大可不必叫他出来!有没有事情,还不一定能够有的说呢!”
面对秦羽的挑衅言语,黄星拍了拍李治的肩膀,道:“大胆去说!”
李治不由的抬起头来,用力‘嗯’了一声。
有这件事情发生,他的人生机遇,是一天一个样了!
“前天,我在张一凡张将军家中的寿宴上,看到张天禄拿着一叠宣纸作为寿礼献给张将军,且是要张将军当作厕筹使用的!”
“我与张家乃是远房堂表亲,张天禄便是在青营当差,这点,任谁也不能否认!”
“宣纸是我等读书人日夜相伴之物,更是记载圣贤之言的重要物件,今日却遭如此羞辱,要是不能替圣贤讨回一个公道,我等读书人还有什么脸面读书求实?”
李治站在人前,慷慨激昂的说出这番话来,跟着太学生过来,只是一知半解的读书人,终于明白事情始末,更是气的哇哇大叫!
有人竟然将他们视若珍宝的宣纸,变成了厕筹,变成那种腌臜之物,简直是杀人诛心,天理难容啊!
“交出张天禄,交出幕后主使!”
“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我辈读书人,岂能受此屈辱?”
“把人交出来!”
一声声带着怒气的吼声响起,无不表示这群读书人的愤怒!
秦羽站在原地,默默不语。
刘彻也是明白事情的差错出在什么地方了,他现在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张天禄那混账东西,怎么就在李治面前露了馅呢?
孟常胜叹了一口气,李治指名道姓的说出张天禄就在青营,只要有人深挖一下,便能查到秦羽头上,从而就会转变成文官与武将之间的矛盾。
至于会不会愈演愈烈,孟常胜不清楚,因为这种事情,牵涉到整个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他们要是不消停,恐怕没有人能够让他们消停!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秦羽,恐怕只会成为文武官员矛盾的牺牲品!
刘彻那点掩人耳目的小把戏,恐怕是个人都能看明白!若是刘彻能够痛下杀手,把所有的线索都终止在他家明面上那几个人身上,恐怕还能保秦羽几分。
“好一个大义灭亲啊!”
沉默一会的秦羽终于开口起来,只是一开口,却不是说他们在说的事情,而是将话头对准李治。
“此等事情,落到哪一个读书人头上,都会如此!”黄星既已收了李治当弟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不会让李治的声誉,被秦羽给败坏了。
“读书人若无脊梁,何以肩挑日月,顶天立地?”
秦羽闻言大笑起来,指着黄星怒道:“好一个自圆其说!那本将问黄博士你一句,可曾听过‘亲亲相隐’?”
黄星眉头一皱,亲亲相隐,这个成语,他自然是知晓的,说的是血亲之间和夫妻之间,除谋反、大逆以外的罪行,均可因相互隐匿犯罪行为免于法度。
本意是人伦和孝道之间的关系,却也不是说单纯的鼓励让人去犯罪,而家人去帮着隐瞒罪行。
秦羽在此刻说出‘亲亲相隐’来,明显就是意有所指。
“秦羽,莫要诡辩!此等之事,在我等读书人心中,无异于谋反、大逆不道之罪,我等读书人自可检举之!”
“黄博士倒是学识渊博!可惜秦某还想问一句,被你们灭掉的‘亲’,所犯何罪?就凭尔等说上一句,他们就必死无疑?”
不等黄星答话,秦羽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他日尔等若是觉得他人使用的厕筹是竹子做的,与尔等所持之毛笔一般,尔等是不是要大义灭亲?”
“他日制砚匠人所用砚石,不拿着去制砚,反倒是拿着去修葺茅房,尔等是否也要去大义灭亲?”
“还是说尔等的大义灭亲,灭了亲,便能有青云大道,所以尔等才会如此追求大义灭亲之举?”
黄星闻言气的大声怒斥:“竖子,你这是诡辩!”
秦羽哼了一声,接着道:“何来诡辩一说?本将不过是以你们所说之事,来说同等之事而已!”
“你们口口声声说的仁义道德,怎么到我这里又变了呢?”
“你们上下嘴唇一开一合,所有的道理,都是你们的!但是你们何曾考虑过他人感受?被你们大义灭亲之人,他所犯何事?容得你们如此口诛笔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若是真犯了事,自有国法家规进行处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读书人来指手画脚了?”
“张天禄确是我青营之人,其不过是拿出一份当作厕筹的宣纸孝敬给父亲,尔等看不到他的孝心,却一个个来此指摘,喊打喊杀,誓要将其沦落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你们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天下有孝者,可举荐为官!尔等却是将一位孝心十足的人,逼迫成犯有‘谋反、大逆’之辈?”
“哈哈,好一个读书人!”
“好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读书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