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一大早，小两口一起出了门，推着自行车到胡同口，然后一左一右分开。
“中午一起吃饭？”
陈小旭刚跨上自行车，又下来了，回头看着顾北，看似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明明很希望两个人能整天黏在一起，却偏偏要装出一副不经意，不在乎的样子。
这莫名其妙的自尊。
“好啊！中午我去学校找你。”
顾北没有丝毫犹豫，本来他今天有事，但跟工作相比，显然还是媳妇儿更重要。
“嗯！”
陈小旭应了一声，转回头的时候，抿嘴笑了。
“路上慢点儿！”
“知道了！”
顾北站在原地，看着陈小旭骑着自行车走远了，这才跨上去朝着央视的方向赶去。
夏天过后，单位便不在原来的地方办公了，原来的大楼有别的用处，新建的大楼还没盖好，如今临时在新办公楼附近临时盖了一排平房。
慢悠悠的到了单位，踩着线签到，不给任何人扣他工资的机会。
“顾老师！”
刚从水房出来，顾北就遇到了熟人。
东方文英。
“早啊，东方！”
因为陈小旭，顾北和东方文英的关系也很熟。
她也是拍完《红楼梦》之后，就跟李耀宗结了婚，住的地方距离百花胡同很近，平时没事就过来串门。
“诶，等会儿！”
东方文英本来要回办公室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把顾北给叫住了。
“有事？”
东方文英犹豫了一下，凑到了跟前，还拽了顾北一把。
“去那边说。”
神神秘秘的。
顾北也没什么事，中心这边每个月第一个周一开会，现在到月底了，他可以尽情的摸鱼。
“什么事啊？用得着这么神神叨叨的。”
东方文英见四下没人，小声道：“听说了没有，黄主任要调走了。”
呃？
顾北闻言，这对他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整个中心的人都看得出来，黄和平瞧不上顾北，顾北又不是个傻子，哪能瞧不出。
只是……
“真的假的啊！他在主任这个位置上也没干几年啊，再说了，他岁数不大，还没到放闲职上养老的时候呢。”
更为重要的是，今年《红楼梦》和《西游记》相继播出，虽然跟黄和平没什么关系，可谁让人家运气好，也跟着沾了光。
“你知道什么啊！”
东方文英不耐烦的打断了顾北的话。
“他跟这个位置上待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儿成绩都没有，每次开会就知道喊口号，放空炮，上面的人估计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好吧！
顾北上面没人，又没有老张那样包打听的本事，台里的小道消息，他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顾老师，你还舍不得他啊？”
东方文英说完，就先笑了起来。
顾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他得多贱啊，舍不得一个让他坐冷板凳的人走。
“说真的，他要是真走了，顾老师，你的机会就来了。”
“怎么说？”
东方文英笑道：“知道现在最有可能接替他位置的是谁吗？”
顾北摆出一张问号脸。
“谁啊？”
“阮副台长！”
扯淡！
顾北皱眉道：“怎么可能，阮副台长来中心做主任？老太太都那个岁数了，还给人家降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哎呀！你听我说完了，你知道什么啊？阮副台长是主管中心的工作，就跟以前洪副台长一样，级别不变，再说了，中心现在属于半独立，台里基本上不怎么伸手，来这边当一把手，不比在台里当个没实权的副台长强啊！”
听东方文英这么说，还真挺有道理的。
央视现在有七个副台长，还有十几个挂着副职，过来养老的党.委成员，阮若霖在其中的排名并不靠前。
来中心当主任，看着好像降职了，其实大权在握，上面还没那么多婆婆管着，绝对要比在台里强得多。
东方文英接着说道：“阮副台长算是你的老领导了，她过来当主任，肯定要重用你。”
呵呵！
顾北笑了，笑的是东方文英太想当然了。
没错，阮若霖当初被安排做《西游记》这个项目的主管领导，说起来，还真算是顾北的老领导。
之前也接触过，顾北能感觉到，阮若霖非常看好他，也十分器重他。
但是，如果因此就认定，阮若霖来了之后，就一定会重用顾北的话，只能说太单纯幼稚了。
要知道，看好顾北发展潜力的可不光是阮若霖，同为副台长，但排名靠前的洪敏生也十分器重他，甚至，在台长王峰那边，顾北也是挂了名的。
可是，《西游记》杀青之后，顾北就被直接丢到了电视剧制作中心，还因为杨婕导演得罪过黄和平的事，跟着一起粘包，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板凳。
那些看好、器重顾北的领导，当真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
央视又不是多大的地方，屁大点儿事，一转眼的工夫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这大半年，也不是没人为顾北鸣不平，作为《西游记》的主创成员，杨婕导演的得力助手，前后三届春节晚会筹备组的副组长。
顾北前些年对台里的贡献不可谓不大，结果却要坐冷板凳。
自然有人会觉得顾北是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
那些话难道不会传到领导的耳朵里？
领导做过什么吗？
啥也没有！
要说一点儿怨气都没有，那显然是糊弄人的，可顾北却也能理解。
领导再怎么看好，再怎么器重，其实这些都是虚的。
在领导眼里，他们看重的只有能办事的人。
顾北自然是能办事的人，但以前是，以后未必还是。
想要得到领导的栽培，顾北首先得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能力有，但价值呢？
到了中心大半年，顾北做出过什么成绩吗？
答案是，没有！
这大半年里，顾北当真什么都没做。
不，也不能这么说。
领导交代下来的任务，顾北还是很出色的完成了，比如跟某个组做美工，或者在某个组当场记、剧务、服装管理、道具。
基本上一个剧组的技术性工作，还有其他底层工作，顾北基本上都干过一遍了。
其他的……
那就没有了。
也有人觉得，顾北是在跟黄和平较劲，不愿意在这位黄主任的麾下效力。
天地良心，顾北还真没有这心思。
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坐冷板凳，关键原因就是，他有别的事要忙。
比如在京城周边承包土地的事，还有吉祥馄饨分店的事，以及依恋服饰。
当初往《西游记》剧组投了200万，顾北当然不能让这笔钱打了水漂，早在投资之前，李成儒恰好被杨婕导演开除，顾北便直接将人拉了过去。
上次依恋服饰这个品牌在京城出现，还是83年春晚，赚了一波钱之后，顾北就没再把服装生意放在心上，就连这个品牌都被他让给了麻杆儿。
再度出现，已经是三年后了。
那份李成儒修改过无数次的策划案，终于落在了实处。
最开始还是默默无闻，但是，随着今年《西游记》的热播，片头特别鸣谢列表里面的依恋服饰，逐渐走入了大众的视野。
随后又经历了顾北和李成儒谋划的一番宣传，依恋服饰不出意外的也跟着《西游记》一起火了。
顾北有这么多事要做，哪还顾得上中心这边的事。
领导交代的工作保证完成，多余的那就算了，现在没空。
“得嘞，我先谢谢你，得着消息就过来告诉我。”
呃？
东方文英一愣，顾北的反应，让她有点儿糊涂了。
她昨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忍不住为顾北高兴，坐了大半年的冷板凳，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顾北现在……
“不高兴？”
“有啥可高兴的！”
顾北笑着说了一句，随后便转身走了。
办公室的卫生还没打扫完呢，刚到的时候，里面有人正在做卫生，顾北作为年轻同志，自然不能干看着啥也不做啊！
推门进屋，被东方文英耽搁了一会儿，卫生已经做完了。
“张丽，不好意思啊！让你一个人忙活。”
坐在顾北对面的，便是宝姐姐张丽，闻言对着顾北腼腆的笑了一下。
《红楼梦》杀青之后，张丽算是唯一一个被央视招新，拥有编制的，东方文英那是关系户，李耀宗的父母都是业内大佬。
张丽还没说话，坐在一旁的老张便说道：“你要是真不好意思，明天就来早点儿，整天踩着线签到，你不怕有人给你穿小鞋啊！”
有人？
老张说的“有人”，顾北自然知道是谁。
之前那些为顾北鸣不平的话，也有不少是老张传出去的。
不光是为了顾北，也是为了他自己，如今在中心，他也属于不被待见的那一类。
只不过老张乐得轻松，冷板凳而已，坐着更舒服。
“张哥，您还真别说，我最不怕的就是这个了。”
老张闻言笑了，拖着椅子到了跟前，先看看张丽，又看看顾北，将神秘的气氛烘托的十分到位。
“听说了吗？”
经典的开场白。
“黄和平要走人了！”
呃……
难道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