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入“洛阳王”帐下前,上官风雨曾献上京西路首号通缉要犯,“老龙头”殷秋至的项上人头。
殷秋至身上背着一百九十一条人命,其中捕快二十五人,江湖人士十九人。
他生性凶残,杀人如麻,老弱妇孺均不留情。手上一对“龙头双尾斧”一旦施展开来,周身五尺之内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
上官风雨只用了五枚算珠,将其手足尽废,并在喉咙上留下个苍蝇可穿过的洞眼。为当地百姓除去大患,凭借此功,博得府尹温晚赏识。
此外,“劝诫和尚”是嵩山少林“罗汉堂”首座的大弟子,精习“金钟罩”硬气功,练得一身铜皮铁骨,枪棍不入。
因与上官风雨打赌,他若能接下六枚算珠。对方便出资,为堂内六尊罗汉造像重塑金身。
二人功夫路子,一刚一柔。
上官风雨以巧制胜,第一枚“投石问路”,找出劝诫和尚的外功破绽。第二枚“避实打虚”,击中“金钟罩”的玄关。第三枚“见缝插针”,冲散其护体罡气。第四枚“折戟沉沙”,把这位外家高手打得口吐鲜血,半个月卧床不起。
事后为表歉意,他慷慨解囊,替六座罗汉像漆金。
武功山“武庄观”属武当派分支,观主“空色真人”凭一柄铁拂尘,荡平武功山最大的马贼帮“铁马九十九溜”。
匪首“闹翻天”张闹闹,在空色真人手下没撑过二十回合,便俯首就擒。
空色真人依仗名门正脉,自视甚高,对衰败多年的上官家瞧不上眼,轻忽怠慢。
上官风雨欲重振家业,势必先扬名立威,故登门求战,相约白鹤峰比武。
这一战,关乎上官家前途,非打不可,非得分出胜负。
第一个后果是:空色真人成了废人。
第二个后果是:“武庄观”虽属分支,武当派多少折了脸面,岂能坐视不理。
名门正宗最忌讳丢面子,掌门“混元尊者”张天时派出高手邀其比斗再战,连副掌门范渔舟也亲下武当山。
“紫薇羽士”范渔舟乃名动天下的剑客,武功远胜空色真人数倍。人皆言其剑法造诣,堪比当年权力帮“剑王”屈寒山。
上官风雨毕竟势孤力薄,寡众悬殊,无奈去洛阳城避祸。
武当派虽是武林大派,一涉足京西地界,也得给“洛阳王”几分面子。在温晚斡旋调停下,此事便平息下来。
张天时不予追究,上官风雨出笔钱,供不能动武的空色真人,后半生吃穿用度。
温晚惜才,爱才。
“天残地缺”温子平,温壬平,温文皆已入京,他不得不招揽外姓好手补缺。
上官风雨有才,还是高手。
他代表温晚,代表官府来千叶山庄,解决危机。
而眼下,上官风雨反成危机,他要解决司空剑冠。
刹那间,他的“如意算盘”,每枚算珠似有灵性与其心意相通,飞射司空剑冠背门。
黑珠无声,白珠多变。
同一瞬,皇甫云好像有所准备,犹如流云飘涌,整个人忽然卷向厅堂大门。
他的目标是“女公子”。
司空剑冠是强敌,再强的人亦有弱点,有弱点就会致命。
他的弱点是忠诚。
对葛家绝对忠心。
葛寒灯去世后,葛玲玲初任庄主,人心浮动,内忧外患,局面尚不稳固。
司空剑冠本可另谋高就,或自立门户,甚至取而代之。
但他依然尽心辅佐,全力保驾,助葛玲玲撑过难关,坐稳大位。
忠是好事,但也有不好的影响,招惹祸端。
皇甫云心里也有算盘。
稳妥的方法是:只要生擒葛玲玲,就能束缚司空剑冠手脚,令其有所忌惮,自己进而要挟威逼。
对方倘若去救,又无法自保,如何应对那十二枚黑白算珠?
但皇甫云算盘落空了。
蓦然,一道接一道的拳风凌空打向他,迅疾的拳劲比飓风还猛烈。
司空剑冠左手连发五拳,皇甫云身形陡止,左旋身一圈,紧接右回弧半转,挨着拳劲险险避过。
同时,铛铛铛……连响,司空剑冠背上的“巨阙神剑”风车般轮转起来,宽厚的剑鞘好像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将十二枚算珠纷纷挡落。
上官风雨暗算失败。
他并不意外。
司空剑冠不是殷秋至,劝诫和尚,空色真人,绝非能轻易得手。
上官风雨只求阻截对手,他真正的意图,也是葛玲玲。
他一射出算珠,就反掠向大厅。
葛玲玲正茫然失措,仓促掏出怀剑御敌。怀剑未刺出,双腕已动弹不得。
上官风雨那把“如意算盘”,眨眼间一拉一拆,一扯一分,一扣一合,快速组装成一副刑具枷锁,牢牢套住葛玲玲双手。
葛玲玲还想挣扎,忽觉全身一麻,被人点了穴道。旋即眼前就出现上官风雨那张大方脸,以及阴冷的狞笑。
“司空兄,胜负已分,停手吧!”
倏地,人影一分,司空剑冠与皇甫云各自退开一旁。
原来,皇甫云躲开拳劲后,直接顺势飞向司空剑冠,举杖疾刺。
他的反扑,使得司空剑冠不及抽身去救葛玲玲。电光火石间,两人交手数招,不相伯仲,直至上官风雨叫停双方。
局势大定。
上官风雨,皇甫云,回一铭居然是同路人,葛玲玲遭擒,禁军未至,翻盘无望。
司空剑冠孤掌难鸣。
“为何要帮“妙手堂”对付葛家?”
司空剑冠语气有些颤抖,却充满愤慨。
“因为在下早已投靠妙手堂,替回总堂主效命。”
司空剑冠怔了怔,仿佛明白过来:怪不得我邀你加入葛家,你不假思索的拒绝,原来早上了贼船。
上官风雨道:千叶山庄庙门太小,还入不了我的法眼。要重振祖业,一定要和有实力的人合作。回总堂主允诺在下,助他消灭池、游、葛三家,登上“洛阳君”大位。便出钱出人出面,帮我在洛阳扎根,东山再起,振兴上官世家。这等好事,在下断难推辞。
司空剑冠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满面涨红,脸上的皱纹像刀剑乱舞,肆意切割他苍老的五官。
“你投奔温大人,也是回百应的授意吧?”
“不错!回总堂主晓得温晚是他上位的最大阻力。一来“老字号”不会放手洛阳这块地盘,即便温晚入京为官,也会另作安排,扶持与温家交好的人选。二来王相公和温晚政见不合,彼此不睦,矛盾由来已久。回总堂主与温家冲突不可避免,两方人马迟早要火拼。故派在下潜伏知府衙门,作为内应。这一步也是未雨绸缪,为将来打算。
司空剑冠冷道:卑鄙!无耻!
“这叫手段!”上官风雨一手搭在葛玲玲肩上揉了揉,淫笑道:对了!有件事已不必再相瞒,王将军的大军不会来了!你们死心吧!
“你......是你出卖温大人,把消息透露给回百应,又来千叶山庄诓骗我们,是也不是?”
上官风雨洋洋得意道:是又如何?
回一铭插话道:小猴子在道上守着,陈三姑和温热没命到军营。这小子表面斯文,下手可比我狠毒多了。
司空剑冠一听,如遭当头一棒,顿时气血翻涌,心房狂颤,仿佛要蹦出胸膛。
上官风雨劝道:司空兄,降了吧!回总堂主交代过,绝不为难你,且赠你葛家两成家产,以表敬意。
皇甫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别意气用事,自毁长城。天下之大,岂会没有司空总管的用武之地呢?
司空剑冠剑眉怒扬,右手已摘下背后的“巨阙神剑”,左手握住剑柄。
一时间,皇甫云与上官风雨神色一紧,紧盯那柄令人闻风丧胆的巨剑。
武林中有一把魔刀,一柄凶剑,既神秘,又可怕。
神秘是指没人见过兵器真容。可怕是说一旦刀剑拔出,杀伤力极大,几乎无人能接下。
刀是沈虎禅的“阿难刀”,剑则指司空剑冠的“巨阙剑”。
上官风雨急道:司空兄,莫要冲动!葛庄主的性命在我们手上,别害了她。
另一侧的回一铭倒不以为然,似乎不太畏惧。
“司空总管,听小僧一句劝。葛家败局已定,你何苦这般固执。放下执念,皆大欢喜。你不会死,葛庄主亦不会有事,总堂主不要你们的命,只要葛家的地盘和产业。”
司空剑冠正色道:千叶山庄完了,等同取走我与庄主的命。我可以不要命,但绝不让你们好过。
回一铭道:你是打算鱼死网破?
司空剑冠答:谁是鱼,谁是网试一试才见分晓。
回一铭眼神一寒道:真打起来,小僧也不惧你。你剑法绝顶,皆因有“大泄神功”为基础。此功虽强悍霸道,却极损元气,且不能持久。每发一次功,至少需静心调养月余。小僧的“魔音功”,恰巧能削弱你的“大泄神功”。司空总管再厉害,以一敌三,也是自寻死路,何苦垂死挣扎。
司空剑冠冷笑道:怪不得来的人不是回万雷和回千风,而是你这条忘恩负义的丧家犬。回百应真会挑人!不!是挑狗才对!今天我就勉为其难,好好教训教训他的狗。
回一铭顿时火冒三丈,手里骷髅木鱼的眼洞内,仿佛有阴火忽闪忽灭,颇为渗人。
他的脸色比骷髅更难看。
“妈的,不识抬举。”
“回堂主,不可动手!”上官风雨劝阻道:莫要中计!他是故意激你,乱你阵脚,扰你心神,逼你出招。”
皇甫云沉默静观,表情逐渐镇定,唯有一双眼睛像淬毒的匕首,瞄着在场所有人。
葛玲玲见状,急呼:司空总管,不必担心我的安危。你尽管放开手脚,杀了这帮恶贼,为葛家死去的人报仇,我死也瞑目......
“闭嘴!臭婊子!”上官风雨一手掐住葛玲玲脖子,令其气短失声,痛苦难言。
司空剑冠暴喝道:松手!放了她!
回一铭一式“五形龙折手”,龙形转身,僧袍飘飘,怀抱木鱼滑行至司空剑冠左侧,蓄势待发。
皇甫云铁杖一横,也要出招进攻。
司空剑冠右手执鞘,左手握柄,掌背青筋贲起,正欲拔剑。
“你再动一下,我立刻掐死她。”
上官风雨手指运劲,葛玲玲面靥发紫,眼珠翻白,被掐得几乎昏厥。
司空剑冠遽然停止拔剑。
上官风雨稍稍松劲,冷笑道:看来司空兄很在意葛庄主的生死,果然重情重义,忠心可嘉。可惜,没人能来救你们。
话音一落,一物飞来,迅捷无比,迅猛异常。
葛家的救兵来了。
还是会飞的救兵。
救兵的名字叫:神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