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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在你的面前。

这无上的、宏伟的、无法被精确描述的混蛋。

你能够给他一拳吗?

但首先,你需要先触碰到他。

……………………

【恕我冒犯,你看起来格外兴奋,我的朋友。】

蠕动的阴影中滑过轻语,科拉克斯谨慎地评判到,安格隆则咧着嘴笑了笑。

【为何不激动呢?终于有一次让我们可以抛开政治影响、名誉影响的决斗了;我们因此可以同他切磋一场。】

渡鸦不安地抖动着羽毛,他很想询问真的要同人类之主决斗吗?

在那浩渺的亚空间内,那颗太阳依旧缓缓地转动着,他早已暗淡了,但仍是恒日。

那烧灼、刺痛的光芒撒在所有人的灵魂上,他的光明无处不至,无所不及。

但沉默良久后,科拉克斯终究没有说出扫兴的话,因为他意识到他的兄弟们此行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知晓人类之主实力而发动的贸然之举。

而是在知晓其代价与后果之后的真正觉悟。

也就是说,在场的所有原体,都是抱着一种真真正正想要打一顿帝皇,哪怕会付出惨痛代价,也要一试的心态。

比起殴打帝皇这件事,“他的所有兄弟们都有如此心态”更令科拉克斯感到一阵寒意。

帝皇真正做到了让原体们团结起来,利用仇恨。

【但我不认为他们可以撑很久。】

科拉克斯说,他全黑的瞳孔看向远方,在那方天地里,某种亚空间的领域已然降临。

…………………………

“我很高兴看见你们。”

黑发男子笑着说道,他一手端茶,蹲在半人高的餐桌上,随后他一手扶桌,慢慢地扶着桌面下来。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谨慎的中年男人。

但莫塔里安与圣吉列斯同时表现地如临大敌,一人抽镰,一人端矛,死死地盯着人类之主的一举一动。

因为莫塔里安与圣吉列斯的要求,哈迪斯暂且收回了他俩身上的黑域附着,两位原体想要用自己的灵能同人类之主斗一斗。

两位原体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他们也默契地一起开始布置自己的灵能场,把亚空间拉下来,让此地变成他们的领域。

“我很抱歉我要说实话,”

人类之主慢悠悠地抿了口茶,他甚至有闲工夫品茶,

“你们这样打不过我。”

【我知道。】

莫塔里安说道,他的镰如同毒蛇般竖起,朝着人类之主呲出獠牙,越来越多的白雾自他骨甲的缝隙间蹿涌,骤然蒙住了莫塔里安。

在那汩汩滚动的白雾间,一个更高大、更消瘦的存在站起了,深深躬下背的他几乎比这里的天花板还高,却不知为何依然站在这里,宣告着物理法则的正式失效。

那已然不能被称之为人了,更应说是某种雾间巨虫,但其又不是完整的实体,在一些本该由关节、盔甲、血肉连接起来的地方,仅有白雾在涌动着,连接起一节节断裂的身躯。

而另一边,圣吉列斯也毫不犹豫地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的大部分本质都流逝了,这令他虚弱,但并不意味着他现在无法继续战斗。

激烈的力量已然逝去,留下的仅有潺潺溪流,因此它们之间的冲突不再尖锐,圣吉列斯试着接纳两种形水火的力量——这让他的身形逐渐狰狞起来。

血气伴随着金芒同时荡出,一念神魔,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意念,不同的时间,旁观者将看见截然不同的圣吉列斯。

【这就是我的本质吗,父,亲?】

圣吉列斯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猩红闪烁着金芒的眼底是如此悲哀,

【不……我想我的本质本该是更加残暴的存在,因为你曾经并不意外食尸鬼的军团。】

“我的确没有想到。”

帝皇诚实地说道,平静地站在两位正在异变的灵能原体中间。

“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这意味你们走出了我设定好的轨迹,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人生,你们真正成长了——即便是亚空间生物,其本质也会改变。”

“但是,”

帝皇不说话了,他随意地抬眼看了眼地上躺尸的马卡多与欧尔佩松,一念过后,马卡多与欧尔直接被请出了这间屋子,转而在这处空间外咒骂。

“这还不够。”

人类之主放下杯子,在两位原体的冷眼间,

“我曾缺失了对你们的教育,但你们中的大部分都成长地很好,我从未想过你们其中会有两人抵达这一境界,尽管过程坎坷,结局也棋差一招,但我对此很满意。”

【你想要说什么?】

类似某种坚硬薄膜摩擦出的虫鸣响起,紧接着发出了刺耳的嘲弄声,

【你想要现在教育我们?】

“正是。”

人类之主说道,眼中金焰滔天,黑发无风自动!

“你们还太年幼,无法明白亚空间的真正含义,那么便让我来——”

?!

这一霎,某种恐怖、怪异、诡谲、无法被感官精准捕获与描述、扭曲、缓慢、流动、坚固、光怪陆离的存在降临了。

高与宽被无限拉长,延伸至视线无法抵达的模糊线条,那存在正在降临,以一种大象强行钻进微波炉的姿态塞进这里。

金。

面对着祂,你只能准确地描述出这一个词汇。

但你看向祂,看见祂残缺、扭曲、不全、污秽、肮脏的身躯,你又清晰地知晓祂是【失败】的,祂是【失败】的产物,祂没有抵达那处真正的天国,尽管祂曾多次握上那柄剑——剑柄几乎是主动跳入祂手中的。

但祂并没有举起剑。

正相反,祂选择了自,残。

这简直就像是地面上有五块钱而不去捡那样荒谬,饥肠辘辘的行人拒绝了免费食宿,即将病死的病患死也不愿意跟着漂亮的天使一同上天国;又或者像是没有人会拒绝一个下意识的关水龙头,跌倒前一刻用手去撑地——这是严重违反了本能的。

但祂做到了。

并缓慢地、庞大地、傲慢地引以为傲。

+向我证明你自己。+

祂说。

祂的领域因此展开了,即便你知道祂压根没想着展开自己的领域,但随着祂的话语,这一切便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模糊虚幻的金色人影歌颂着,朝祂跪拜,圣歌降,四海舞,王座自动出现,并不是祂要坐上王座,而是王座需要祂来坐上——然后王座才能是王座。

而现在,这个难以想象的东西正存在于在此刻、此地。

……………………

“我了个大艹啊。”

哈迪斯难以置信地盯向远方,他头上最前面的白发腾燎起淡淡的金焰,但随即又在哈迪斯的念想下熄灭了,冥王的黑瞳几乎全然被闪过来的金光反射成金色了。

“他是真跟莫塔里安、圣吉列斯有仇?”

哈迪斯说道,已经准备出手了,在他视角内,主战场此刻全部是金色,根本看不出来别的存在。

一颗恒星直接笼罩了那里,而因为没有受邀请,哈迪斯无法看见恒星内部,他仅仅是站在远处,直视着太阳。

“我想你可以再等等。”

塔拉辛激动地说道,它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画面,又一份绝版藏品,它已经难以自持了。

“怎么?”

哈迪斯烦躁地说,“难道你还没拍到想要的画面?”

“不,不不不不,”

塔拉辛说,

“我的意思是,人类之主显然是要对他的子嗣们说些什么,我有预感这会很精彩——你总不能去打扰人家父慈子孝吧。”

“我知道你看不见里面的画面,这样,我给你传信号,代价是再等一会儿。”

话音刚落,塔拉辛便热情地把哈迪斯拉过来,津津有味地给他看里面的画面。

……………………

自己仍旧弱小。

现在,莫塔里安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就像是当年巴巴鲁斯上在异形养父的阴影之下。

他,绝,对,不会成功的。

尽管他曾亲自面对过纳垢与色孽,那份难以呼吸的感觉依旧烙印在灵魂深处,但当他看向帝皇时,完全不同于混沌的压迫感正如山般抵在他的肩膀之上。

莫塔里安意识到,帝皇完全可以自行重创甚至击杀一个混沌——

而在这等怪物的全盛时期,人类之主说不定可以完成双杀混沌的伟业,只要祂愿意握住那柄亚空间的剑。

在此等伟力之下,他就像是拿着玩具木棍的孩童,孤身面对手持猎枪的成年人,获胜的希望极其渺茫。

但即便如此,也要战。

苍白莫塔里安感到自己浑身吱呀作响,在金光笼罩,毫无阴影的圣地内,白雾正慌乱地自他的骨盔内逸散,离开他,再也不返。

但他需要战斗。

在纳垢面前,他撑住了;在色孽面前,他撑住了——在人类之主面前,他更加没有退缩的理由。

从最开始,即便是面对毫无胜算的纳克雷,莫塔里安也毅然决然地冲上去了。

雾气再度翻涌,烟中恶鬼喷吐出毒雾,瘦高的鬼影缓缓直起身,他身下正在高歌的黄金灵魂萎靡地蜷缩倒下了,化作雾气的一部分。

就像是在昔日在纳垢花园里的一幕,他开始侵蚀,一步、再一步,每一步都将暗淡千百个灵魂,死亡的印迹在他身后拖曳,一步又一步。

+你很坚韧。+

黄金的怪物眨着祂黄金的眼眸,

+这便是我当初选你的原因,你可以击散雾气,但它们终将再度聚拢;

我在浩渺洋的枯槁之地寻到了你,永远停滞的烟尘,与亚空间内其他事物相比,你显然更加不愿意四处走动,因此我没有费太大气力,你只在我尝试捕获你时反抗了片刻,你试着让我迷路——这就是你当初的全部主观意识。+

莫塔里安发出了呕吐的声音,他很擅长这个,因为他经常跟在哈迪斯旁边,有时他会故意发出呕吐的声音逗哈迪斯。

或者对着基利曼给他抱过来的公文发出这个声音。

但现在他用来嘲讽他的父亲。

+我并不感激你将我带到此处。+

莫塔里安的声音中掺杂着慵懒的高傲。

+而我走到此地,更不是你的功劳。+

黄金的怪物轻笑起来。

+我知道,所以我白捡了一个便宜。+

苍白之主沉默片刻,他感到自己的身躯更加不定了,雾气依旧在弥漫,金光刺痛着他,他有时会缩小,有时却又更加壮大,莫塔里安感到自己尚未摸到真正的诀窍,但他依旧在金焰的烧灼下存在着——绝不消逝。

+不,+

他说,镶嵌在骨甲上的黄金瞳闪闪发光,

+现在你需要偿还这份代价!+

聚雾为镰,猛然扑去——他看见了他的本体了!

……………………

+我想你并不会聆听我的任何话语。+

+正是。+

吸血鬼轻蔑地回复道,他显然比莫塔里安更适应此处,因为大天使曾摸到过真正的天国一瞬。

大天使提矛行走,脚下血气弥漫,血河翻滚处,灵魂尖啸着倒地。

沉默片刻,圣吉列斯突然开口。

+我依旧很悲伤。+

+你并不愿真正同我们较量,哪怕你可以直接将我们摁倒在地,让我们如同蝼蚁一般。+

+难道我要为自己的太过强大道歉吗?+

帝皇幽默的声音响起。

+这让我太伤心了。+

人类之主叹息道,

+我尽量满足你们的愿望——我正在为你们同我之间的真正战场铺垫,我也是这次决斗的发起者与主持人。+

圣吉列斯沉默着。

+……+

+你是在为你日后的逃离做准备。+

大天使毫不犹豫地指出了这一点。

+我仍存有着最后一分理智与尊严——否则我将立刻呼叫冥者。+

人类怎么能同恒日作战呢?他们如何朝着这个巨大的天体挥举自己的剑与矛?太阳可以被击杀吗?它会流血吗?它能够被斩断脖颈吗?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洞可以吞噬这样的存在。

+哈迪斯?+

人类之主笑着说,

+你当然可以叫他,为什么不呢?+

是啊,为什么不呢?

圣吉列斯那暗淡的血眸正重新明亮起来,他不觉弯起嘴角,小小的獠牙尖露出来。

+因为我期待着我真正打到你身上的那拳。+

大天使说,毫不客气地接过了人类之主抛来的灵能。

他知道帝皇要做什么——人类之主从不是大动干戈,好做无谓之事的人。

帝皇要割下他的肉,喂给他尚未成年的子嗣。

随后人类之主便可以逃跑了。

跑,他想要跑得远远的。

但他的子嗣会成功拦下他的。

而这正是圣吉列斯所期待的。

他会拦下他,让他面对自己的烂摊子。

在此之前,他将咽下任何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