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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雍凉风云 > 第七十七章 豪强妄为、搏杀精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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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豪强妄为、搏杀精甲

古人多称棍为梃,还有类似大号门闩的粗重杠子,专门用来打熬气力,魏晋时在军伍及民间都很常见。

听到代己涉险的扶余崇发出危机暗号,拖后支援的吕隆咽喉发干,手上也有些抖,虽搭箭在弦,却视野受限,已经缓缓接近到十数步外的他,只看到透过苇草间隙摇曳且微弱的火光,以及隐约的对话,尚未看清敌人轮廓。

不到太阳从地平线冒出那一刻,天色仍是昏暗,黎明前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深秋时节晨间的河边湿地又起了薄雾,溃逃时出的汗,将内里衣衫浸润,此刻凉飕飕贴在身上,让吕隆抖的越发厉害。

“且慢”,扶余崇见吕隆没有立即出手,只得强撑起胆气拖延,“二位皆精甲,必不是山野草贼,我既知不可为,自当束手。”

两名持梃甲士不为所动,仍缓缓围上前,扶余崇虽将环首刀主动掷于地面,意在令二人放松警惕,脚下却退往火堆,附近就是往南去的小道。

“小中郎前程远大,莫要弄险自误,我等天明即去,彼时诸君可自便。”

待进入照明范围,继续缓步迫近的同时,其中一人看“吕隆”似乎有意逃走,于是出言干扰。

隔着两三步远,看到对方面目肤色,扶余崇才最终确认,这两个冀北边郡口音的髡头甲士皆为真胡,大概率是与自家一般的燕、代降人,至于髡头是否为临时剃发以混淆视听,还需再做验看。

只是不知徙来关中以后,依附了哪家豪强,此番竟将主意打到几无实战经验的少年郎卫身上,借操演和民间私斗的空子,胆子大到在渭桥以北劫夺马匹、兵甲,若非离长安太近,怕是还要掳人勒赎。

——————

西晋至五胡十六国前期,宇文部是当时鲜卑诸部中最为活跃的六大部之一,源自被鲜卑同化的一支北匈奴,所以习俗、语言等方面差异颇多,髡头就是其中之一,不似其他鲜卑部落多为索头。

在东部鲜卑的争斗中,宇文部被慕容部击败,势力崩溃,附庸亡散,其后裔为库莫奚、契丹。

及至慕容氏建立的前燕被前秦攻灭,尔时作为前燕贵族,被迁徙到安定的宇文陵所部,距前秦都城长安,足有大几百里地。

况且,宇文陵是改姓的宇文,实际出自拔拔氏,拔拔部为拓跋部分支,即代国的长孙氏。前秦灭代国之后,将其分置为东、西二部,作为部大的长孙嵩率众归附于统领东部的独孤部首领刘库仁。

与鲜卑同样出自东胡的乌桓人,以及南迁进入中原的丁零人,也有着髡头的习俗,但发式上还是有差异的。

东汉末年,白狼山之战,最后一任乌桓大单于蹋顿被张辽斩杀,乌桓自此散落,降附内徙者被汉化,留居塞外者为鲜卑兼并。

宇文、乌桓的习惯都是剃光四周,头顶部分定期修剪,只留几寸长。不同在于,乌桓部落中,女子亦是髡头,直到要出嫁的时候才蓄发分髻,还留存有些许母系氏族风气。

至于丁零,则是中原用来称呼迁入汉地的敕勒人,而在北方,势力范围在阴山与敕勒相接的鲜卑人,称之为高车,后裔有薛延陀、回纥、突厥、汪古、克烈。

不过敕勒也只是个泛称,其族群最早生活在贝加尔湖,汉时称之为北海,从秦汉到魏晋,几百年的迁徙游牧,期间吸收融合了不同地域的人种和文化。有的已经完全汉化或者鲜卑化,仍旧髡头的部落,发式也不尽相同。

东汉末至曹魏、西晋,有多次在边郡征发乌桓兵的记录,北军五校的长水营,其下就设有胡骑司马,专责管理精选出来的乌桓突骑。

石勒夺取幽州后,将幽、冀二州乌桓迁徙到都城襄国,至后赵灭亡,又依附于前燕。待到前秦灭前燕,其中一部分乌桓酋帅又被苻坚迁至关中冯翊郡,渭北诸护军也编入不少乌桓部落。有些杂胡部落皆为小部合并而来,由于经历多次强制迁徙,又与诸族混居多年,自己都弄不清源头,也一概被称作乌桓。

此时的前秦一统北方,又扶植刘卫辰、刘库仁,协助遮蔽河套,蜀地梁、益二州在手,西南夷入贡长安,海东三国遣使请求调停,又拿下荆北重镇宛城、襄阳,彭超、俱难虽兵败淮阴,却也夺取了彭城、下邳,前秦兵势进入淮泗,占据大半个中原,南征东晋的条件已初步具备。

强盛兵威之下,这些徙入关中的胡人部落绝无胆量搞事,原本据垒自固的那些三辅豪族也有部分动摇,抽调至渭桥操演的少年郎卫不少都是新近入仕的大族子弟。

这些豪族控制大量人口,又据险筑垒,不惧大军围攻,世代联姻,相互呼应。桓温第一次北伐进兵关中,就是关中豪族率先联络起事,传书向东晋请援。桓温因缺粮、战局不利退兵后,丞相苻雄、太子苻苌带兵辗转各地平叛,半年内相继因劳累、伤病,亡故于行军途中。王猛在世时,敢法办害民乱政的勋戚公卿,用金刀计坑过在关中没有根基的慕容垂,但对上这些根深蒂固的大族亦要嫁女联姻,分化拉拢,缓缓图之。

王猛故去已有五、六年,虽没到人亡政息的地步,曾经震慑于其强硬手腕而有所收敛的勋戚豪强眼见国势大好,渐渐故态复萌,又有为非作歹之举。

祖逖南渡后,心怀恢复中原的大志,自身朴素却厚待门客、族人,这些私兵在其后来于淮阴募兵北伐时,大多成为军中骨干,又以军纪严明着称。但起初为了搞钱供给衣食,祖逖曾放纵部下去建康南郊的富户聚居处劫掠,甚至主动宽慰说“比复南塘一出否”,得知有门客因此被官府抓捕,还亲自带人去解救。而“南塘”就在长干里范围,不远即是乌衣巷,或许祖逖北伐的结局在那时就已注定。

而长安周边,自王猛主政,已经太平了二十多年,氐人为首的军事贵族,早没有枋头西归、肇基关中的志气了,如果再出现类似桓温北伐关中的危局,前秦还能凑出多少精骑?还有敢于冲阵夺旗的宗室将领吗?

襄阳打了一整年,淮阴损兵数万,平苻重、苻洛,自前燕灭亡后因法简政宽百姓得以安居的冀州再起刀兵。

二、三年间,连续支应几场大战,关中已经开始缺马,豪强趁着少年郎卫操演,以私兵劫夺军资,由利益产生的私欲而无视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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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余崇拖延时间的行为,吕隆并不知晓,但急于弄清状况,选择拉近距离,弓着身形脚步既轻且快,又有苇丛顶部晨风带起的窸窸窣窣掩护。最先入眼的是那两匹马,为了更好的视野,吕隆没有以之作为掩体,而是单膝半跪在马儿投下的阴影中,略扫一眼敌我态势,迅速拉弓放箭。

在吕隆将心神全都专注在眼、手、弓矢之上的那一刻,原本的慌乱不安暂时消失不见,约十步的距离稳稳连射四箭,除了提前搭在弦上的第一箭拉了满弓,食指到小指缝隙夹的三根箭矢都是半开撒放。

短暂的一瞥,吕隆看到持梃二人穿了两裆铠,而他所持骑弓力道轻微,伤害不到甲片覆盖的腹背,眼目、咽喉不易命中,射手足不能有效制敌。

持梃甲士听见了第一箭的弓弦崩响,由于弓力的原因,虽动静不大,二人却反应迅速,第一时间蹲伏,跃入苇丛的同时,扭头看向东面响动之处,视线却因为从光亮到黑暗的不适应,一片昏暗,而吕隆略顿了一息的后三箭,接连命中。

站位偏北侧那人左腮、颌下中箭,仍忍痛欲要搏命,但他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冲出几步就呛咳着跌倒,再爬起来已是浑身打晃,很快就捂着被箭矢穿透的脖子倒下,艰难的喘息声让人悚然。见这甲士还在挣扎,弃弓冲过来的吕隆取手戟掷中胸腹,要害再受重创,一时仍未死去,只是血勇消退,全凭本能侧身匍匐着想要逃离。

另一人被射中前额,虽不致命,却被涌到面上的血液迷了眼,就在其擦拭的时候,扶余崇低肩撞了过去,解腕小刀顺势刺入其肋下,但也被带倒在地,反因力气不如被压制。

这时吕隆已经来到近前,扑上去撞开那甲士,与扶余崇分别抱按其四肢。甲士面上被血水覆盖视野不佳,身上被刺了一记,又遭两人夹攻,惊惧之下如待宰猪羊一般拼命反抗,三人手脚纠缠着角力,全无技巧。

最后,吕隆寻机抽出护臂上的小刀,在这甲士脖子上胡乱扎了一气,急切间用力太猛反割伤右手,而对方失血过多反抗才逐渐弱了下来,胸口尚在微弱起伏,但伤势已是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