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战后处置
明朝军队已经在承天寨停留了三天了。
这三天时间里,士兵们几乎没有做出太多操演的动作,无非就是吃吃喝喝。
当然,也不仅仅只是吃吃喝喝,士兵们捡来了一些石头,把原本已经炸掉的米鲁老巢的城墙,又重新修整了一下。
三四万人齐动工,想把城墙修建起来,也不需要太久。
虽然士兵们每天只需修一两个时辰城墙,但是三天时间里,几乎把城墙重新修整得差不多了。
等到这城墙修好之后,赵远松他们还是要住进到寨子里面的。
他们修建这个寨子,也不仅仅是为了他们接下来这段日子,吃喝起来更加安全,更加方便防守,也是为以后打算。
这地方易守难攻,朝廷很有可能会在这个地方驻军。
起码驻扎上一小部分的军队。
王通提着一小壶酒,来到了王轼的帐篷外面。
得到王轼之后,他进入了帐篷内。
王轼看到王通进来了,对在场的文官们说道,“好了,今天这个事情就商议到这里吧!”
“明天诸位就要离开军营,各自到各自的驻地去上任了。”
“你们记得好生安抚民众,对于西南的土司,能用的就用,该剿的就剿。”
“如果去到当地,发现太过棘手,不要有任何的犹豫,马上派人回来告诉我们。”
“趁郡公的军队还在这里,发现有任何的问题,郡公都会帮你们搞定的。”
“等朝廷军队走了之后,你们才说伱们搞不定,那到时候就会变成你们的罪过。”
诸官皆是拱手说道,“得令!”
文官们都出去了。
王轼看着王通,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之前打仗的事情,几乎都是郡公在管,但是打完仗之后,我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我是新任的贵州巡抚,各个府也都是新派的官员,压力很大。”
“西南边诸府县原本的建制,几乎被米鲁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朝廷想要重新建造建立起有效的统治,只怕是很难的。”
“幸亏朝廷的军队还在这里,那些土司看到朝廷军队的威武,都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如果打完这场仗,郡公直接走了,那我这头发可就要愁白了。”
“可见郡公答应在这里停留半个月,也不仅仅是为了让士兵们休息一下,恐怕这方面的内容也想到了。”
王通点了点头说道,“郡公考虑事情向来都比较深远,能想到这些事情,想必也是正常的事情。”
王轼微笑,指着那边桌子。
两个人坐下来,王通拿着酒壶。给对面的王轼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过了一会儿,王通手下的亲兵,又用食盒带下来两个小菜,两个人边吃边喝边聊。
王轼有些感慨,说道,“现在这个局势不是很乐观,米鲁是被剿灭了,现在朝廷还能吓唬一下土司们。”
“但再过两年,那些土司估计又会把今天的事情都给忘了,只怕又会惹出事情来,这是让我最发愁的。”
王通听到这话,考虑了一下,说道,“那巡抚有没有考虑过,这在西南建立一支可以威慑土司的军队。”
王轼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其实最便捷的办法,还是扶持一些亲近朝廷的土司,倚重他们对朝廷的忠心。”
“一旦西南有事,马上就可以利用他们的军队,对那些图谋不轨的贼子进行作战。”
“只是那样的话,朝廷必须要放弃一部分的利益,要付出的东西不少,也怕也不够稳定。”
“可如果我能够自己建立一支军队,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练兵时间极长。”
“新练出来的士兵,能不能跟那些土司打仗,也是一件不好判断的事情。”
王通摇了摇头,说道,“明公,我并不是这意思。”
“我意思是,或许你可以向朝廷建议,让我们留下来,起码协助你一段时间,直到你的军队建立完成。”
“郡公的军队肯定是要带回去的,恐怕他们还有别的打算。”
王轼嘴角一撇,倒是真有点惊讶了。
“老将军也是个聪明人,恐怕你也已经察觉到了吧?”
王通抚须,显然有些骄傲,说道,“没错!”
“本来赵郡公打完这场仗,完全没有必要在此地拖延那么长的时间。”
“但是他还是选择拖延下去了,恐怕他在跟朝廷商议一些事情,打算再做另外一些事情。”
“现在,他们明显在等朝廷的回复了。”
两人对看了一眼,王轼才悠悠地说道,“宁王恐怕要倒大霉了,我猜他也想不到,这场战争结束的会那么快。”
“我听说他现在也已经有些癫狂了,招兵卖马,根本就不忌讳着朝廷怎么做。”
“我听了传闻,他甚至还招募了一大批擅长打造火器与打造火炮的人,还在拼命地私下制造铠甲。”
王通忍不住笑,“到上次郡公来西南的路上,把宁王身边的一个左膀右臂给弄死了,还闹了个兵临城下。”
“这对于宁王来说,肯定是一个极大的羞辱,也是个极大的打击,他肯定是忍受不了的,所以才变得有些癫狂。”
“恐怕他已经察觉到了,他之前所积攒出来的力量,恐怕没有办法对抗朝廷,所以他才急着这样做。”
“估计他以为郡公想要平定西南,没有几年时间搞不定,结果郡公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把米鲁给平定了。”
“现在该来到朝廷出手了!”
只是王通有一个东西想不明白,说道,“明公,那朝廷会怎么做呢?”
“咱们那位陛下就是喜欢讲究一个光明磊落。”
“只怕如果情况不发展到古时候的郑庄公的那种程度,只怕都不会对宁王动手,以免落下口实,毁坏他的名声。”
“但是如果必须要这样做,那就相当于只能够等宁王的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起码要等宁王自己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跟朝廷打仗了,他才会选择造反的。”
“这样的话,对于朝廷来说,风险就太大了,就算朝廷最后能打赢,恐怕朝廷的损失也不小。”
“就算军队的损失不太大,但是地方百姓的损失,也是绝对少不了的。”
王通有些话没说,那就是他觉得弘治天子做事,略显有些迂腐了,现在早已经不是春秋时候的那种情况了。
弘治天子至少应该学会个与时俱进,但是他觉得弘治天子完全没有学会。
这种话不好说出口,他也根本没有办法上书,跟弘治天子诉说他的意见。
因为这样做,说得严重一点,那就是离间天家亲族,多少也是个罪过。
那边的王轼倒是脸色平静,看着王通,才慢慢地说出一番话,说道,“恐怕朝廷已经想好了办法了。”
“这个办法恐怕是之前我们怎么都没想到的。”
王通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惊讶,连忙看一下王轼,想看看他有什么高见。
王轼定定地看着王通,问道,“你不觉得,郡公已经打完了这场仗,却还留在这里,不肯返回驻地,有些奇怪了,再传出去,多少也有些不妥当。”
“恐怕朝廷上有些御史,知道这个事情后,那就弹劾他了。”
“郡公做事也是向来稳妥,轻易之间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除非他事先就已经跟朝廷通过气了。”
“那你觉得,现在郡公不选择返回驻地,反倒在这里停留,可能是在跟朝廷沟通某些事情,那你觉得他是在沟通哪一些事情呢?”
王通听到这话,倒是一愣,考虑了一下,才发现那一个看起来很是激进的郡公,仿佛也没有那么激进。
虽然赵远松做的事情有些荒诞不羁,但是真算起来,也没有太多违背朝廷规矩的地方。
现在赵远松手上又掌握着大批军队,这个做法本就容易引起朝廷的猜忌,可是他却偏偏还要这样做,确实是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忍不住说,“那赵郡公不想返回驻地,那他想去哪里?”
王轼深深地看了一眼王通,问道,“这个事情还用说吗?”
王通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王轼问道,“明公,你的意思是,朝廷打算派赵郡公去江西,好让他平定宁王?”
很快,王通又摇了摇头,“这也不对,啊,咱们刚才不是说了,他去江西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拿下宁王。”
王轼叹了口气,说道,“以前当然是没有这个理由了,但是现在,或许这个理由就已经来了。”
“你想想,咱们那位赵郡公,这次可是立下不小的功劳。”
王通有些困惑,问道,“赵郡公立下的功劳,那朝廷赏赐就是了,这跟他去找宁王有什么关系?”
“难道朝廷给他的赏赐,就是允许他过去,把宁王锤一顿?”
王轼忍不住用手指指着王通,哭笑不得道,“老将军。有时候你确实是很聪明,有时候你又显得有些愚钝了。”
王通跟王轼的关系显然是极好的。
可王通也有些恼了,“哼!我们这些耍刀子的人,怎么玩得过你们这些用脑子的人。”
“明公你要是真有什么想法,说来就是了,你要是靠我自己想,那怕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王轼叹了口气,没有在卖弄,说道,“如果朝廷打算让赵郡公去当江西巡抚呢?”
“又或者说。朝廷允许赵郡公带着他这两万军队去江西上任的,这又如何?”
王通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个时候终于想明白了里面的所有的关键。
他都已经想明白了,之前他觉得所有不合理的东西,也全部都合理了。
王轼看着王通,发现他说出的话让王通无比的惊讶,他心中也很是骄傲。
一般人根本想不通这里面的关键。
如果不是他觉得赵郡公的做法有些不对,好让他把宁王的事情联想起来,那一时半会时间,他也想不通这里面的关键。
他看着王通,忍不住有些感慨,说道,“咱们的赵郡公虽然擅长打仗,这一次也立下了不小的军功,也还有个爵位在身,但是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个事情。”
“他是个文官出身,读书人不只喜欢耍嘴皮的人,还喜欢玩弄阴谋,阳谋。”
“朝廷那些大学士,估计想不出这样的计策,他们想法早已经固化了,而这个想法十分的创新。”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这条建议一定是赵郡公献给朝廷的,而朝廷考虑一下,应该已经接受了他的建议。”
“现在就等着朝天下定决心了。如果,朝廷的圣旨一下来,赵郡公恐怕马上就会去上任。”
“到时候宁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恐怕我们心里都很清楚。”
王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里面的事情太险了,跟读书人做事相处,真的是要无比小心。
“以现在赵郡公立下的功劳,当个巡抚是肯定没有问题的,朝廷要让赵郡公去当江西巡抚,恐怕没有任何人提得出反对意见。”
“一旦朝廷有了这个心思,那必然是大学士以及陛下,以及六部尚书,都是共同决定的。”
“就宁王在朝廷掌握的那点文官,想要反对这个事情,也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那么这是个阳谋,摆在宁王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
“如果他不造反,以赵郡公的手段,去到江西当了这个巡抚之后,只怕宁王的力量会极度受到打压。”
“上一次赵郡公已经将宁王的一个左膀右臂给当众砍了,宁王对他肯定是十分忌惮的,也证明了赵郡公的手段。”
“只怕宁王未必玩得过他,就算宁王玩的过他,宁王手下的那些文武官员也玩不过他。”
“宁王力量就只能够衰弱下去,恐怕永远都不会有造反的机会了。”
“我估计宁王肯定会忍受不了了。所以他就只能够选择另外一条路,马上“造反!”
“他现在手上掌握的力量已经不少了,或许他会选择造反。”
王通忍不住看王轼,说道,“明公,你觉得和朝廷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王轼点了点头,“估计差不多了,这一次宁王估计是要真倒大霉了。”
两个人对看一眼,嘿嘿地笑了两声。
一壶酒下肚,两个人都有点醉醺醺的了。
王通突然看向王轼,仿佛有些话想说,但又不好再说。
王轼看着王通,说道,“老将军,以你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的,你直接说来就是了。”
“难道我还会怪罪你不成?”
“这样吞吞吐吐的,反倒显得我们两个友谊是假的,如鲠在喉啊!”
王通终于忍不住说道,“明公处置西南的事情,看来并不容易。”
“只怕明公手下的人,也帮不了明公太多,他们提出的建议,明公应该也很犹豫。”
王轼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些东西自然不必说,傻子都看得出来。”
“我手下也有站两边的人,一些官员认为是南边还是以稳为主,还是要扶持一些对朝廷颇为忠心的土司。”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个事情肯定是有个弊端的,朝廷的统治力会弱化。
毕竟如果真的有什么吐司对朝廷是绝对忠心的,那之前这场战争那些吐司就应该站出来支持朝廷了。
但是没有吐司肯站出来,这就已经说明了一些东西,就是这些人对朝廷的忠心可能并不多。
所以大家也都明白,朝廷在西北的话语权就会因此弱化,这是大家都不想见到的,可是不这样做大家就只能够自己养军队了。
但是自己养军队难道就没有弊端了吗?
“一样有弊端的,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朝廷想要养出一支可以作战的军队,只怕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养出来的。”
“如果在军队练成之前有吐司作乱,我们用这支军队去平定土司,最后被打败了,恐怕西南边又会迎来一场大的祸端。”
“朝廷到时候又要损失大量的军队来西南进行作战,那就真的是永无宁日了。”
“这样做的好处那自然就是军队一旦练成了,我们在西南的话以前更加强了。”
“只怕风险太大,大家都不愿意承受,这也关系到大家的身家性命。”
王通听到这话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事实。
不过他考虑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可以的话,那么明公为什么不去问一下郡公的意见,或许郡公他能给你一个很好的建议。”
“怎么说这西南也是郡公收复的,他肯定对西南做过很多的研究。”
“就从刚才我们讨论的那个事情来看,郡公给朝廷出了一个很好的主意,甚至可以让朝廷在宁王还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就收复宁王。”
“这样的人恐怕是出类拔萃的,甚至比明公你手下的文武大臣都要更加有智慧。”
王轼听到这话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王通说的是有道理。
只是他也有些犹豫,说:“这个事情只怕也是很难。”
“你也明白,如果郡公那边真的是有好计划的话,早就跟我说了。”
“郡公不是那一种藏着掖着的人,只能是他现在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提议了,要不然我早就知道了。”
王通摇了摇头说道:“明公,你这就是着相了,你觉得这个事情不可能,但偏偏这个事情是可能的。”
“你有没有想过,这并不是郡公不愿意跟你讲,而是郡公他实在是不方便跟你讲啊。”
“他现在掌握那么的军队,便不方便对行政的事情有过多插手传到朝廷去也不是一个好事。”
“或许有些大臣会有特别的想法,对于他来说,多少是个麻烦。”
“可如果是明公向他求一个建议,那就不是他主动插手了。”
“任何人知道这个事情,也说不出什么不对的来。”
王轼听到这话也才醒悟,认真的看一下王通,说道:“老将军,你这说的话还真是颇有道理。”
“我有时候都分不出,你是真的没有想法,还是假的没有想法了。”
“没事,既然这样,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郡公请教一下,看一下他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第二天早上,赵远松刚吃完早饭,手下来的人便来禀报,说是王轼来了,现在就在外面。
赵远松倒是没有特别惊讶,他已经猜到了王轼很有可能会来见他,并且他也知道王轼为什么来。
只是他没想到,王轼来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晚了一些。
赵远松也亲自出了帐篷外,把王轼迎了进来,说道:“近来一直想找明公请教一下学问的。”
“只是我想明公这个时候也是非常忙,不好意思打扰明公,才一直没有过去。”
“想不到如今倒是明公先来了,实在是让我心中忐忑,若是明公有事相询,派人过来找我过去就是了。”
王轼听到这话摆了摆手说道,“郡公这说的是哪里话啊,军队是你指挥的,西南是你平定的。”
“按理说我也应该在你的统管之内,要见也应该是我来拜见你,哪有你去见我的道理。”
赵远松倒是摆了摆手,不太认可,“并非如此,如果真是在打仗,无论如何,我也也要保证权威。”
“但是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无论是从官阶,还是从学问上,我都不如明公多矣,也应该是我去拜见明公才是。
那边的王轼哪会认同这样的话,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郡公的本事我们都是见过的。”
“等什么时候朝廷的圣旨就来了,郡公也是一地之巡抚了,与我乃是平级,哪有高低之分。”
两个人你推我让,谦虚了一下,这才分宾主落座。
赵远松也不在这里玩是虚的。
王轼也开门见山说道,“这次我过来,到时有些事情想向郡公请教,不知郡公可否提点提点。”
赵远松认真地看着王轼。
他知道王轼为什么来,也知道王轼想问什么,说:“什么请教不请教,大家相互探讨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