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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司寇”,是一种无期徒刑,刑罚是劳役,不用坐牢。

他们的工作主要是侦捕疑犯,监管刑徒,传递文书,运送物资,听着是比修长城那些人好一点,不过这些人是被终生剥夺政治权利,不能当官,注销户籍,老了也没有被赐予王仗的机会,一辈子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出头机会,地位低于庶民,只比奴隶高一点。

而修长城的刑徒,如果能活下来,刑期到了是可以被释放回家的。

“庄儿才十岁,却要被发去那苦寒之地服刑,叔父实在不忍。”

下相监牢中,项梁抱着项解的儿子项庄,心痛又自责,他明知弟弟性子冲动易怒,当日却叫他去前头拦人,是自己错了。

项羽道,“叔父不放心庄弟,不如让我去贺兰山,我年长,不怕冷,让庄弟去会稽。”

“这岂是你说如何安排便如何安排的?”

项梁没好气地呵斥。

当日窥视庄子的那二人,必然是项羽这次去淮阴惹来的仇家,若非遭人盯梢举报,正逢岁首,下相官吏如何会来搜查庄子?没有搜查,也就不会发生冲突,害得项氏举族被迁。

此事缘由是项羽惹出来的,项梁这几日对他一直没好脸色。

不过项梁再如何生项羽的气,他也不舍得让项羽去贺兰山服司寇之刑,项羽是做事没耐心,不好好读书,学兵法也不求甚解,但项梁知道日后要光复楚国,还要靠项羽,他若去了贺兰山,一辈子就毁了。

舍不得项羽是考虑家族前程,心疼项庄是心念兄弟情谊,项解只有这一子,这几日每每想起项解拔剑自刎的情景,项梁便心痛如绞。

再难过再心疼,项梁还是拎得清事情轻重,在判决的那一日,他便召集所有项氏族人开会,把家主之位传给了项羽。

明日项梁等人便要启程去贺兰山了,项梁让探视的其他族人先行离开,独自留下项羽。

“去了会稽后,万不可再张扬行事,凡事能忍则忍,你三叔的前车之鉴,要记牢了,若再来一次,我项氏怕是真的要灭族了!有难下决断之事,可去寻你项伯季父,他虽不是你亲季父,却也是同族同宗,为人稳重,可向他请教……”

项梁把睡着的项庄平放在席子上,他跪坐一旁,隔着栅栏对项羽循循教导。

听叔父像交代遗言一样,项羽刚毅的脸上满是悲痛之色,“叔父放心,侄儿谨记在心!”

“该花钱的地方莫要吝啬,不给别人好处,别人是不会真心为你卖命,到了那边一切都要重头再来,你要多寻生财之道,有钱才好办事。还有,淮阴那事暂且放下吧,如今项氏不可再多生事端了。”

项梁细细交代了一番去会稽之事,最后道,“虞熙那小娃,行为举止虽怪异,却也有几分本事,你喜欢她可以,但不可事事听她之言,被她牵着鼻子走,你要时时谨记,你已是项氏家主,肩上承担着项氏兴衰和光复楚国使命,做事绝不能感情用事。把这两点记劳,叔父相信你能带领项氏走出泥潭,我和庄儿在北地等着你好消息。”

项羽拱手下拜,“羽儿谨记叔父教导,绝不敢忘。”

“好了!”项梁摆了摆手,“该说的这几日陆陆续续都交代了,你伤没好,回去休息吧!”

项羽又拜了拜,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帛,递给项梁,低声说道,“这是虞熙给我画的马鞍、马镫,叔父看看。”

打开布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头大身子小,四腿粗细不匀的怪马。

见项梁一脸嫌弃之色,项羽提醒道,“叔父莫要看马,看背上、腹侧的马具。”

项梁注意力放到马背上,只见上面安有一副中间低平,两头翘起的鞍辔,观其质地,不是现在普遍使用的软马鞍,而是硬马鞍,再看那马匹两侧,各悬挂有一只铁质的踏脚马具。

项羽道,“叔父设想一下,若是给马匹安上这种鞍辔,学会骑马是否会容易很多?若是会骑马之人,是不是可以借用双边马镫保持身体平衡,从而解放双手厮杀。”

项梁也是会骑马的,他看着图纸,细细想了想,沉闷了多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硬质马鞍能给骑马之人稳定依托,还可减轻马匹不适,而有这双边硬马镫,骑士便无需以双腿夹紧马腹来保持平衡,非但能解放双手,亦可节省体力,这当真是好东西!”

项羽道,“若能以此组建一支着甲的万人骑兵,侄儿带领他们,可纵横整个秦国,所向披靡。”

“好好好,好好好……”

项梁连说了几个好字,许久之后才平复下激动心情,说道,“北地多战马,此次贺兰山之行也不全是祸,或许是上天有意安排!”

项羽有些沮丧道,“叔父作为罪人去往那边,一不能购置马匹,二不能自己办养马场,却也是无用。”

项梁笑道,“怎会无用?天下马匹最多的不是秦人,而是胡人啊,叔父可以寻机同胡人先搭上关系,等时机成熟,向他等购置战马会容易很多,你在会稽多囤积财物,日后定然能组建起一支带甲骑兵,这份图你务必要收好,现在万不可流传出去。”

“这个侄儿自是省得。”

项梁又道,“你方才说这是虞熙那小丫头所画?她如何会懂这些?”

项羽逮着机会,连忙为她说好话,“她虽不识礼仪,懂的东西却很多,除了这个,她还在研究一种黑火药,她说若是研制成功,小小一桶即可炸死数十人,威力强一些,甚至可用来炸毁城墙。”

“哦?世间竟有此等神奇之物?”

“我也不晓得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上次我看过一回,没任何威力,不过那黑灰确实可自竹筒内喷出,她说什么纯度、比例不对,我也不太懂。”

项梁听完,捻着胡须陷入沉思,许久后方说道,“看来这奇怪的小娃还是颇有本事的,你设法将她一起带去会稽,如若不然……便将之……”

他停顿了一瞬,做了个杀的动作。

“不行!”

项羽急道,“她说要帮我,绝不会将这些告诉别人,我已然决定日后娶她为妻,她是我的人了。”

“她愿意嫁你?”

项羽使劲点头。

项梁思忖着道,“那便先给你二人订下婚约,如此一来,她跟你去会稽并非无名无分,那丫头野得很,她必然也想跟着你。”

项羽高兴道,“若能如此,自是最好了!”

“这几日让你季父遣人去淩县提亲吧,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