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伤下马,果然见到坡上有一茅草屋,里面灯火微明,显然有人。
“少年郎,你的前面有不少陷阱,莫要想着闯进来将老夫掳走咯。”
萧无伤刚抬腿,远方便传来了苍老的声音,他止步抬头急声道:“在下心悦之人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请先生出手相助!”
“那小女郎还死不了,且世间濒死之人数不胜数,我若是都要救,岂不累死。”
“您需要什么!只要您肯救她!您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
“好大的口气。”苍老的声音低声沉笑:“老夫最喜考验人心,你若真想救她,以命抵命如何?”
“可以!”萧无伤想也不想的回答。
“答应的倒是比之前的人快多了。”鬼医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开心,“没有犹豫的抉择是无趣的,算了,不救了。”
“您怎么能出尔反尔!”
“嘿,老夫凭心行事,想如何便如何,外面雨大会伤身,早些回去罢。”
萧无伤掀开衣摆下跪恳求道:“求您救救她!”
“你要跪就跪吧!老夫可是要休息了。”
“您不要以命抵命要什么?您说!您说了我都给您办到!”
“她命不该绝的!求求您了!您说什么我都可以答应您!”
茅草屋内没有再响起声音。
萧无伤跪在地上看着屋子里的灯火熄灭,心中悲戚萦绕不散,他的一生中少有下跪,唯一一次还是夫子离世时。
雨夜静谧又嘈杂,让人不安又心慌,少年猛地站起身来冲向茅草屋,他小心谨慎的看着脚下的泥地,踩下一脚又一脚。
“哼!不听话的人是要吃苦头的!”
鬼医的声音变得冰冷,只见寒光一闪,暗镖破窗划空直飞萧无伤的眉心。
“叮——”
回旋镖极快的飞来撞飞那一枚暗镖,黑衣死士闪身挡在少年的面前。
“家主!莫要再上前!”
萧无伤看着近在咫尺的屋子捏紧了拳头。
“少年人,年纪轻轻心中戾气不要太重,小心命不长。”
“您究竟想要什么?”
鬼医闻声大笑:“这天底下的东西老夫什么都不缺,看的就是心情,所以惹怒我的下场可不好。”
“你若真有诚意,让藏在你身后的百名死士现身,然后你到我屋前跪上三天三夜。”
萧无伤冷笑:“三天?她的病一刻都等不了。”
“你在此跪上三天,三天后她必醒,敢赌吗?”
“荒谬!不医便醒?难道你是神仙不成?”
萧无伤只觉得可笑至极,神鬼之说本就为虚妄,只能骗骗那些蠢人。
鬼医大笑:“在这世上,老夫称一句半仙也不为过,反正那小女郎也活不长了,你若不赌便早些离去,老夫算过,她的病这世上只有我还有几分法子。”
冰冷的雨水浸入衣裳变得湿冷厚重,胸口处愈合不久的箭伤悄然崩裂。
萧无伤突然笑出声,他掀起下摆直直的跪下:“好,三日为契。”
——
“萧公子在九里坡外已经跪了三天了!那劳什子鬼医说什么三日就醒!为什么小姐到现今都没动静!”
“可我听说那鬼医有几分本领。”
“都是些骗人的江湖术士!”
少女悠悠转醒便听到了绿萝气愤的声音,她张开嗓子沙哑的问了一声:“鬼医是谁?”
听到声音,门外的几道身影同时怔住,随后转身扑向床榻。
“小姐!小姐您真的醒了!”
绿萝喜极而泣,连带着红叶也了落泪,沈惊缘轻声咳了几声又问了一遍:“鬼医是谁?”
两人对视一眼,将事情一一说出。
沈惊缘听完有些想笑。
自称神仙能治好她?
她的病乃天道老头所下,莫说这世上无人能治,就是从古至今到万千界面都找不出一人,说难听点,就是华佗扁鹊在世都得跑路。
“你可快些去把萧无伤叫回来吧,他箭伤复发无人知晓,再跪下去命便没了。”
听到来钱的话沈惊缘没忍住叹气:“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歇的。”
她揉了揉酸涩的身子,带着绿萝和红叶便准备出府,中途不想碰见了正在亲自熬药的秦淮蓉。
见女儿醒了,她喜极而泣,欲要一同随她接回萧无伤。
大雨下了三日,风寒气重。
马车缓慢得行至九里坡时,沈惊缘便看到了乌压压一片身穿黑衣的萧家死士们撑着伞守在萧无伤的身后。
她裹着厚厚的披风低声咳嗽,靠在秦淮蓉的身上轻轻的掀起了车窗一角,望见那远处跪在雨中的少年背影。
那样坚挺又那样萧瑟。
不知为何,沈惊缘竟是觉得有几分可怜与难过。
死士看见马车立马散开让道,走到茅草屋时,沈惊缘软弱无力的在车内出声:“无伤,莫要再跪了,我如今已醒,已无大碍。”
她的声音轻飘飘传进了少年的耳朵,他一怔,回头看去,双眼通红:“锦锦,你真的醒了!”
少女点头一笑,弯弯的酒窝依然清甜:“跟我回去罢,我这病,天下无人能治。”
沈惊缘的话刚落,那茅草屋里的鬼医便立刻不满的出声:“你这小女郎话倒是说的绝,什么叫做天下之人无人能治?你这是不把老夫看在眼里了?”
沈惊缘没想到自个声音这般小那屋里的人还能听得见:“自知是个药石无医的身子罢了。”
“嘿,你这话老夫听着可是不乐意了,若是老夫能治好你怎么办?”
沈惊缘笑了:“你能治好?”
“那是自然。”
“不,你治不好。”沈惊缘懒得跟他废话,只靠近车窗看向萧无伤:“你是不是不冷呀,这雨里跪了三天,你身上还有箭伤呢,你要是出事,以后书先生罚我写大字就没人护着我了。”
她说的话那样娇气,萧无伤却直接鼻尖一酸。
他生来最讨厌娇滴滴的女儿,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那些矫揉做作的话从赵锦锦的嘴里出来不但生不出一点厌烦,反而让他喜欢极了。
感觉被忽视了的鬼医突然打开了那破破烂烂的稻草门:“你这病!老夫医了!”
沈惊缘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他两眼:“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