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巨海为人嚣张,昔日朝堂动荡,除去赵邕萧清与少有的几名文臣武将以外,官员们几乎都以他为首,一方独大,唐巨海便是在那些年拿捏了所有教养皇子的太傅,敲打不可传授皇子们真才实学与君子六艺,最好是养的越歪越好,这样更能衬托出云启的与众不同。
事情如他与云妃所期待的发展下去,云启越发耀眼,而其他皇子越发蠢笨,尤其三皇子云岷,十岁时都背不全三字经。
云岷出身卑贱,是先帝兴起时抓着在大殿表演的乐阁女子放荡后留下的孩子。
他的母亲是奴籍,怀孕自然也无人注意,还是出生那日守卫发现浣衣局一地鲜血这才晓得。
先帝知晓后大怒,奴生龙子,罪无可恕,当即酷刑赐死了乐阁的那名女子,留下了还在襁褓里的云岷。
云岷被扔在乐阁长大,长到四岁时,云妃见其可怜,大度收养在自己名下,却不过是为了衬托她的亲子有多尊贵。
只是这般谋划,不想皇子们长的越大心思越成熟,三年前先帝马上风死后即刻爆发夺位之争。
云启与大皇子冲突时当场被杀,众人眼中毫不起眼蠢笨如猪的云岷突然领兵出现获胜登顶。
云妃痛失亲子,痛苦非常的坐上了太后之位。
“姑娘,平遥后殿甚大,您随奴在殿内等吧,这里风大。”秦婆子微胖的身子贴心的挡住此时吹过的秋风,生怕其着凉。
沈惊缘一笑:“嬷嬷,我的咳疾已大好,你莫要担心了,只是殿里闷的很,我出来透透气。”
秦婆子点头,一步不离的跟在沈惊缘身后,就连方才身后的宫女提醒要不要随她去给沈惊缘拿个披风都没有同意。
果然是几十年的嬷嬷,在皇宫谨慎的很。
沈惊缘点头,见后殿假山后的池塘竟开着一片盛开的荷花。
她惊奇的神色没有逃过秦婆子的眼睛,秦婆子笑着解释:“姑娘,这是秋荷,稀有的很,只有皇宫才会有。”
沈惊缘点头:“是挺好看的。”
“锦小姐您若喜欢,奴可给您摘下一朵!”后面的小太监殷勤的上前。
秦婆子不悦的看了他一眼,沈惊缘摸了摸下巴道:“小公公如此胆大?圣上平遥殿的东西都能任意让您采摘了?”
小太监顿时满头大汗:“奴不敢!”
沈惊缘睨了他一眼:“不敢就后面去,莫要碍我眼。”
小太监磕着头连滚带爬的回了位。
秦婆子第一次见沈惊缘拿出做架子,惊喜非常。
姑娘如今可真聪明!竟是看得明白!
沈惊缘回头:“你们退下吧,我不喜太多人侍候。”
宫仆点头:“是。”
没了聒噪的小宫女小太监,沈惊缘心情好了不少,咬着嘴里的糖块慢悠悠的欣赏起后殿的风景,想着赵邕何时和云岷谈完话,听说家里的厨子要做糖醋大肘子,她可不准备在此处久待。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沈惊缘向传来声音的后山看去。
一个面目全非满脸伤痕的白发嬷嬷抱着怀里菜篮子被另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嬷嬷掌掴。
“下贱东西!记住你的身份!”年轻嬷嬷嘴脸甚是尖酸刻薄,她说完又狠狠甩下一耳光。
白发嬷嬷被这一巴掌打的身形不稳,怀里的菜篮子也摔在地上,滚出来了几根胡萝卜和白菜。
沈惊缘蹙眉,手中的糖块扔了出去,恰巧打在了即将再次落下的手腕。
那年轻嬷嬷感觉整个手臂都一痛,叫呼的看向沈惊缘方向:“你是什么人如此大胆!你可知我是谁?”
沈惊缘侧头向秦婆子那看了一眼,秦婆子似乎懂了她的意思,上前便甩了那年轻嬷嬷一个重重的耳光:“你什么东西?我家姑娘是当今宰相之女,是你这个腌臜玩意可得罪的?你是什么人?啊?你和我说说?你是太后娘娘还是太妃娘娘啊?”
赵邕之女?
年轻嬷嬷脸色一惊,打量起沈惊缘,随后冷哼一声挥手逃走。
沈惊缘没管他,只看向地上的白发嬷嬷,她的眼睛发白无神,明显是个瞎子,身材也不如秦婆子富态,瘦的很。
沈惊缘蹲下帮忙捡起胡萝卜:“呐,给你。”
那白发嬷嬷有些拘谨:“谢谢你,小姑娘。”
“你是哪宫的人?那人为何敢如此欺辱你?”
白发嬷嬷蹒跚的走了两步:“我是平遥殿后厨的人。”
后面的话她没回,沈惊缘也不多问,瞧着老人走路一瘸一拐的,竟然腿也是瘸的。
真是个可怜人。
白发嬷嬷知道自己的脸上的伤疤纵横,怕吓着人,将头放的很低。
粗糙的手心整理菜篮时却突然被一片柔软覆盖,女孩的小手将什么东西放在她了的手心。
“日子苦没事,吃块糖吧,吃了便甜了,以后有人欺负你记得还手哦。”
说完,小女孩上前抬手将她耳边被打散的白发轻轻挽在耳后,动作很是轻柔。
白发嬷嬷在原地愣住,回神后却发现人已经走远不在了,她低头摩擦着手心里那看不见的糖块,片刻后放在嘴里,感觉到清甜的糖味充斥整个味蕾。
她摇晃的身子慢慢走向前方的凉亭,放下菜篮坐了下来,无神的眼珠看向开满秋荷的池塘,一时间竟回忆起了往事。
天渐渐黑了下来,她依旧枯坐在凉亭,不说话也不动,只感受着嘴里的糖块渐渐消去。
过了许久,一道月白身影出现。
他来到她的面前,屈膝跪下道:“母亲。”
白瑾低头,抚摸上少年的头:“我未回去,急坏了吧。”
她扶起少年,又道:“岷儿,娘说过,为帝者,除天地外,谁也不许跪。”
云岷站起点头,心疼的抚着白瑾的脸:“今日之事是孩儿疏忽,让她的人混了进来,母亲受苦了。”
白瑾摇头:“你要以大局为重。”
云岷沉眸,眼底的寒光让人胆寒:“孩儿会去处理此事,让她明白如今的天下是谁说了算!”
白瑾却抓住了他的手:“岷儿,莫要冲动!”
云岷望向黑夜,沉声安抚道:“母亲,孩儿已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