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祜的话让众人心头一紧,传闻此人十分刻板,从不开玩笑,为人又十分冷血,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长孙祜不用眼看,就知道这些人的反应,也不在乎这些人的反应,自顾地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草案,面无表情地开始宣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寒冬的冰,每一句都现场的温度就下降几分。
第一条:处理降者身份,一切都按照圆月的国策来,所有天水碧军民,上至宗主,下至奴隶,全部沦为圆月三等平民。
所谓三等平民,又称三不平民,指的是不能从政、不能从商、不能从教,亦不能享受圆月优惠政策,只能从事一些私人农耕、帮佣等简单工作,虽说圆月在人人平等上做的非常极致,但那仅仅是在生命上的见解,但在个人发展上还是有一定的限制。
事实上,圆月的三等平民非常少,大多只有罪犯才会被贬到三等平民,大多情况下,只要是真心投降,基本都是二等平民,至于一等平民,通常情况下指的是为圆月做出过贡献的功臣。
把降者贬为三等平民,这还是圆月成立以后的首举,在长孙祜看来,天水碧军民的誓死反抗让他非常忌惮,虽然应无惧归降,但从刚才城门自杀来看,还有很多人不甘心归降,他没有办法在所有天水碧人中,把这些人分辨出来,就只好把这些人全部贬为三等平民,等到以后慢慢磨平反抗意志,再逐渐恢复二等平民。
这么多年来,天水碧非常关注圆月的发展,自然清楚三等平民意味着什么,尽管他们早有心里准备,可当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一时之间,内心还是五味杂陈,特别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双杀宗族,更是如坠冰窖。
第二条,安置降者,即日起,所有天水碧居民全部迁出原址,由圆月各地方部门按比例抽签安置,这也就意味着圆月将彻底打散这些原住民,就像是一缸墨水分散倒入大海,最终被会大海同化。
这一条让有些心存侥幸的贵族彻底死心,他们想过就算做个三等平民,可在天水碧这个地方,经过这么多年经营,早已根深蒂固,就算是个街头叫花子,也能得到大家尊敬,毕竟这里的平民或多或少都受过自己恩惠,可一旦打入别的城市,那就真成了彻底的三等平民。
第三条,处置战犯,这是所有战胜方必做的事,一是振奋军心,激励民心,还能杀一儆百,树立威望。
只见长孙祜从怀里掏出一张长长的名单,看来是早有准备,这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早年经过多方调查所得,不但对双杀宗无比忠诚,而且还在青红有着巨大影响力,对待这类人,只有一个办法——杀!
名单很长,但对于一个九宗级别的超级大宗来说,反而显的很少,这或许和这些年双杀宗的没落有关。
长孙祜选人的标准和常规的标准不同,并没有把战争中所犯的罪大小作为首选,而是把潜力作为首选,是故,长长的名单里,在场的双杀高层只有零星几个,大都是些后起之秀,看来长孙祜即要稳定民心,又要彻底断了他们的未来。
名单上,即意外,又不意外的出现一个名字——应子突!
在长孙祜的角度里,不论那一条,应子突一定是首选,可当他的名字公布时,应子突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惊异,反而心慰的满脸堆笑,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如果说前面三条已经很难让人接受,而最后一条直接当场炸了锅,因为这一条和应无惧的投降条件有冲突,虽然只有四个字,但字字诛人心。
摧毁宗庙!
对任何一个宗门来说,宗庙就是他们的信仰,无论是家破还是人亡,只要宗庙在,他们的灵魂就有归处,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而这,也是应无惧宣诏里乞求的最后一句话。
就连应子突也闻言色变,众双杀旧人闻言当即下跪,大声哭道:“盟主,乞存宗庙,乞存宗庙!”
浪七还未说话,长孙祜抢前一步,厉声高斥道:“青红只有一个圆月,也是唯一的圆月,岂容他人宗庙相存,莫非你等尚有复国之念此事休提,若再有论者,当诛族论罪。”
双杀众闻言,嚎啕大哭,悲声惊人,就在此时,浪七却忽然开口。
“九宗立世,数万无尽,早已不是青红独有,放眼整个极乐世界,亦是心中传说,我们堵的了青红,却堵不了天下之心。”
此话一出,双杀众似乎看到了希望,转泣为喜,一个个拜伏于地,称谢不已。
长孙祜眉头一皱,转身起奏,“盟主,宗庙一事,事关重大,昔东部大变,皆因宗庙林立,人心不齐,直至如今,江吉仍是一盘散沙,当年双杀宗正是看到这点,才外迁青红,废除一切宗庙,独立双杀,这才有了万年基业,而今,双杀宗庙早历万年,成了青红人心中的信仰,若不废除异种宗庙,时间一长,必有大患。”
浪七低头沉思,关于东部江吉,他亦有所耳闻,长孙祜从政治角度分析始末,的确十分深刻、一针见血,直指问题本源,但他仍有不同看法,在他看来,正确未必准确,有些问题如果看法太过正确,反而过于偏执。
遂道:“凡事变则通,历史借鉴也是如此,不可全盘照搬,东部江吉,原本势力林立,互相争霸,此起彼伏,故有宗庙之因,但终其根本,实力决定地位。”
“而如今,双杀宗在青红已被连根拨起,我圆月雄据青红数十年,领土之地,众民所归,皆相忘于双杀宗,今拿下天水碧,双杀宗彻底解散,更兼子民散于我朝,已然是根断无望,这宗庙存在的意义也仅在于应氏族人,而不在青红。”
“相反,圆月若强拆宗庙,徒惹世人笑我圆月强欺弱小,格局有限,难免落得不德之嫌,倘若反其道而行之,一则远播我圆月仁德,二则平抚国中民心,正有一举两得之妙。”
浪七说的固定在理,但在长孙祜看来,颇有些妇人之仁,在他看来,最直接有效的办法,还是趁双杀新降,以雷霆手段,速速抚平一切双杀痕迹,当即便要再劝,浪七却把手一举,断然道:“此事无需再议,我一言决之。”
又道:“双杀宗庙改名应氏祖庙,以本庙为中心,所辖周圆百里,纳民以万,应无惧授永乐侯,享爵三等,世袭罔替,凡此子民,永不出庙。”
长孙祜听地眉头大皱,应无惧等人却是连忙倒头便拜,口中称谢不已。
即便是原宗庙,也不过十里之地,宗庙不过堂屋数间,虽几次有扩建之念,皆因国事繁忙,屡次被搁,今宗门被破,反获扩建,当真是讽刺之极。
浪七的做法也算是一绝,不但留下了宗庙,还扩大陆数十倍,甚至还允许他纳民一万,更重要的是,还封了爵位,虽然只是三等,可在圆月国制度中,这三等也是个了不起的爵位,可谓显赫一时,逍遥一世,看似优待过甚。
但同时,却强行将双杀宗庙改为应氏祖庙,相当把超级宗门的规格降为普通贵族,随着时间一长,这双杀宗自然也就慢慢地消失在人们视野之中,同时,为了防止内外勾结,禁止应无惧外出,这一招名为加持,实为软禁。
以退为进,大棒加甜枣,把政治手腕玩如此顺滑,就连长孙祜都不得不服,如此一来,反倒变成他和浪七两人,一明一暗,一黑一红,像是唱了一场双簧大戏,当真是精彩之极。
随后,浪七话锋一转,又说起那第三条来,言下之意,是否少造杀戮,有伤天和。
浪七的话再次让长孙祜心生不解,今日的浪七是怎么了,虽说平日常怀仁义,但在大事大非面前,浪七的表现甚至比他还要冷血,如今却接二连三的同情降者,莫不是主公中了什么神奇魔法,改变了心性,宗庙一事他已经做了最大的退让,这一条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却。
对于浪七这个盟主,长孙祜的确发自内心的尊敬,恰恰如此,他宁愿忤逆浪七之意,也要固执已见。
随后站起身来,背对浪七,朝着下跪的双杀众人,面无表情,大声斥责。
“名单之人,尽皆复辟之力,盟主仁德方有此言,你等也皆是一方霸主,又岂会不知其中之意,莫非也要装糊涂不成,若如此,岂非有负盟主之德。”
随后大袖一挥,冷冷道:“盟主可以仁德,我也可以装没听到,圆月也可以假装视而不见,可你们能吗”
长孙祜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死亡名单上的人,每一个都是新生代中的卓越人物,而且他们又亲身经历了双杀宗的覆灭,对双杀宗怀着深刻的眷恋,他们的每一个人都是未来圆月的隐患,但对双杀宗来说,他们的每一个人都是复辟的希望,这一点他们当然十分清楚,可既然长孙祜点了出来,如果他们再装不知,那显然也心存复辟之心,也就意味着浪七之前的决定是错的,别说这些人不能活,怕是连宗庙都必拆无疑。
“不能。”应无惧带头应道。
长孙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逼问道:“那你们说,这些人该不该杀”
事到如今,一切被逼到了尽头,要反就反的坚决,要降就降的彻底。
应氏兄弟几乎同时站了起来,连同身后诸人,以壮士断腕的气魄,断然道:
“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