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之火燃尽之前的最后时间里,阳哥跟我聊了很多,有些我跟你讲了,有些我不能讲,还有些从我这里讲出来或许你无法理解。所以,让阳哥亲口说给你听吧。”
说着,姚同辉又拿出那根水色焰纹的竖笛,笛音悠远,似穿梭时空而来。
跨越时空的笛音仿佛化作实质的风,席卷着空间内重新浮现的水流、火羽,将牧清风包裹其中,瞬间吞噬。
此刻,穿着玄冥的牧清风,竟然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的感觉,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温暖”绝对谈不上是舒服的感觉,但在这里,却难得的安逸。
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时间的流动已难以察觉,不知多久,包裹着牧清风的水流和火羽陡然炸开,水流不再,火羽漫天。
在这漫天狂舞的火羽之中,逐渐凝成一个中年形象的男子。
男子的身高比牧清风高出半个头,火焰般的长发垂至腰际,面容俊朗,眼神坚毅,一袭白色长袍,上绣威严火鸟。
“这人,好强。”牧清风心头微震。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的男人就是姚同辉口中的阳哥——于阳,一个应该早已死去的人。然而他带给牧清风的压力,绝对要在百老和鹿会长之上。
虽然百老和鹿会长在他的面前都是收敛着力量的,但牧清风也感觉到,这位叫于阳的前辈此刻这副身躯内并不具备力量。
所以,他生前,绝对非常强大!
这样强大的一个人,竟然用自己的生命与天博弈,去赌未来的生机?
难以想象!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于阳平静地开口,嗓音醇厚沧桑,
“待到胜利的那一天,再回首,你会发现我所做的交换是值得的。”
“或许吧。”牧清风点了点头,在这位前辈的面前,没有像对待泡儿哥老祖那样的跳脱,而是认真地问道,
“需要我做些什么?”
于阳没有立即回话,静静地看了牧清风良久,方才开口,语气依旧平静:
“做你自己。”
“?“牧清风很是疑惑,“那为何还要费这样一番力气,引我来到这里见你?”
“一是这里有个东西是属于你的,你要带走。二是……”
于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终还是个父亲,哪怕我安排好了一切,也希望在未来的那个节点上,能有更高的几率度过那个属于她的劫。”
“她在锦城内?”牧清风知道于阳说的“她”是谁,这个“她”姚天晴已经找了很久了。
“留给天晴去找吧。你会出现在那里的,我只是想确保你能不留余力的助他们一臂之力。”
“如果就是这件事的话,哪怕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我跟天晴是兄弟。”
闻言,于阳点了点头,平静道:
“我相信你。只是作为一个父亲,上面的话,我一定要开这个口。”
“所以,姚叔说的那些你跟他讲的隐秘,他不能讲的、讲不明白的,都是些什么?”
因为姚同辉说得煞有其事,结果见到于阳前辈后就只有两件事,搞得牧清风不得不开口询问一下,不然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于阳闻言一愣,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瞬笑意,平静道:
“老三还是那么好面儿。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也不怪他。我用他们普通人所能理解的话术,配合能力对他的潜意识进行了些许的影响。所谓影响,并没有什么恶意。”
“一是避免他不经意间泄露我的部分布局,最主要的就是不要对天晴产生任何影响;二就是给他们一家的弥补,包括人生的发展、安然度过大劫的可能。”
“所以说,所谓的隐秘并不存在?”牧清风听明白了,姚同辉口中的隐秘是误解和面子结合出的言论。
于阳的身影产生了细微的波动,然语气不变,平静道:
“只能说是老三口中的隐秘不存在,我所见的天机皆是隐秘,我要比现在的你更了解你自己。”
这回轮到牧清风发愣了,他还是有几个不能被知晓的秘密的,泡儿哥的存在眼下更是不能被他人知晓。
不过,一想到于阳前辈就算知道,应该也没有可能再讲与别人了,更何况他一心“天机不可泄露”,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阳看到牧清风表情的变化,放下心来,“果然,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应该都还走在正确的路线上。”
“好了,我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痕迹,就要消散了。不要忘记你说的话,谢谢了。”
话落,漫天的火羽不再狂舞,全部如同失去了力量一般的纷纷落下。
随着最后一枚火羽落地,于阳的身影化作白袍上的火鸟,在一声坚定且充满希望的鸣叫中,轰然散去。
整片空间只剩下黑暗,以及最后落在地上的那枚火焰羽毛。
世间再无于阳,但还有一枚希望的羽毛留下。
牧清风此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见得匆忙,走得干脆,这是个很自信的人,自信布局胜天半子,无需缝缝补补。之所以留下一缕残魂与自己相见,不是要有什么大局上的叮嘱,仅仅是因为他是个父亲,给女儿多求一分生机。
“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角色呢?”
牧清风不解,捡起那枚代表着希望的羽毛,塞进怀里。
“我会将它交给你惦念的那人的手里。”
牧清风对着火鸟消失的地方,平静地说了一句。
言罢,空间崩碎,场景又切换回了姚家老屋前。
与于阳前辈的对话很短,但外面好像过了很久。
印象里见于阳前辈之前,虽然与姚同辉聊了蛮久,但那时还是七月一日当天的晚上。
此刻出来,外面已经有教会的人开始诵经了。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第三天出殡前才会来人诵经,竟然过了这么久!
牧清风还在震惊当中,一旁站在红棺前的姚同辉哈哈一笑,爽朗道:
“哈哈,出来的这么巧,来送叔叔一程?”
“这段路,我来陪姚叔走一走,送您一程!”
牧清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郑重道。
虽然他还不太了解父亲这个角色,但此刻,他愿意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
“哈哈哈哈,好!听姚叔吹奏一曲!”
姚同辉又抽出了腰间的水色焰纹竖笛,吹奏起来。
曲调雄壮有力,似在为自己壮行。
笛音潇洒,亲朋已开始绕棺而行,最后一次瞻仰逝者遗容。
笛声在到达高潮的一瞬间戛然而止,一股极寒陡然升起,一根拉直了的26节冰寒椎骨在牧清风的身边缓缓升起。
冰魄骨!
牧清风猛地想起于阳前辈说的那个属于自己的东西,心中喃喃道:我的秘密,他应该都知道吧。
整根冰魄骨完全升起的这一刻,正是棺钉钉入红棺的瞬间。
这一瞬间,寒气透过空间,影响到了老屋的天。
雪,娑娑而落。
泪,潸潸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