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大惊,他这一剑出手,可说还未尝败绩。便是邱步云这般的角色,也要暂避其锋芒。晏苍然端坐凳上不动,竟以指夹住他长剑,难道他是个灌顶高手!
虽惊不乱,缩手抽剑,又是一招“渔舟唱晚”。
晏苍然仍是端坐不动,连手中酒杯也未放下。身下方凳忽然滑出,顷刻之间,闪到四尺之外。堪堪避过剑锋。
沈放剑招使完,晏苍然已经滑回原位。“锵”一声响,又将归元剑吞入剑鞘。
晏苍然这才放下酒杯,道:“这一招我也见过。”
沈放看的清楚,晏苍然并非直接化解掉他剑势,而是待他长剑势竭,方才回转,先以剑鞘贴上剑身,自己被他内力压制,长剑一时收不回来,方才被他剑鞘套上。但即便如此,此人武功也是惊世骇俗。
沈放自创意剑,还未败的如此彻底,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面上却是不改笑容,道:“晏老前辈果然武功高强。”
晏苍然道:“你心下不服,以为我第一招先发制人,第二招趁虚而入。”
沈放心中这两个念头刚起,禁不住呵呵两声。
晏苍然道:“不服输是好事,不自量力就是愚蠢了。”微微一笑,道:“没人劝你,意境功夫,眼下你还不是时候?”
沈放道:“正想请教。”
晏苍然道:“你也算有些见识,你见过高手对决,有几个人用过意境功夫?”
沈放微微一怔,他亲眼所见,以意境武功交锋,仅仅林府一次,大荒落与谢疏桐对阵。自己几位师兄,甚至师傅和大叔,对他几招都是赞不绝口。但众人心中有话未说,他也看的出来。拱手道:“确是不曾见过几次。”
晏苍然忽然哈哈笑道:“意境感悟,乃是压箱底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或是有意切磋,你当然看不到。你能踏足意境,而且非是化形之道,乃是百万人中也未必有的天才。”
沈放道:“不敢当此言。”
晏苍然道:“百万人中无一,倒不算夸张。你小小年纪,有此境界,只能归结为天生之材。但自古天才,命运多舛。你走上意境这条路,是你幸事,可也是不幸。”
沈放道:“如何讲?”
柴霏雪等人也是屏息凝神,听晏苍然说话。
晏苍然道:“技、意、道,凝技炼意,由意入道。此乃武林中人追求的大道。武功练到一定境界,资质高绝之人,自能举一反三,将生平所学,诸般感悟,融会贯通。但真正能由‘技’入‘道’的,却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你们可知为何?”
霍远双眉紧锁,道:“因为武功异大于同,变化太多?”
晏苍然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你这见识倒是看涨。不错,‘意’者从‘心’从‘音’,乃心之声。武学的意境,便是心之境界。修的乃是,以无胜有,以少胜多,以简胜繁。”
霍远道:“道理如此,但其实难。”
晏苍然道:“自然。武林之大,高深武学,不知泛泛。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套武学,往往下一招便是拆解应对上一招。为何武功如此设计,正应有来有去一言。你与人过招,也如同下棋。自然是见招拆招,子力相当才下的下去。武功高低,恰在变化。繁胜简,多胜少。恒山派‘回风舞柳剑法’,图册搬出来,足足半人多高。一路‘太祖盘龙棍’,不过三五十页。你叫‘太祖盘龙棍’打赢‘回风舞柳剑法’。同等修为之下,绝无可能。”
沈放默然不语,细想他之言语。
晏苍然接道:“但脱形化意,无招胜有招。‘意’却要删繁就简,一招破万法。或者两个卒子,就要打对手车马炮,象士全。此等难度,可想而知。”
沈放道:“我辈习武,难道不该知难而上?”
晏苍然道:“唐朝禅宗有一位俱胝禅师,自天龙和尚处,得一指禅。凡人问法,皆竖一指。见者莫测高深,亦有开悟者。他有一弟子,见了几回。也学着师傅对人竖指,凡有所问,皆竖一指答之。俱胝禅师听闻,召弟子来,问他如何传道。弟子即竖一指。俱胝禅师挥刀将这弟子手指砍断。”呵呵一笑,道:“据说这弟子,就此真正开悟。”
柴霏雪皱眉道:“晏前辈这故事何意?”
晏苍然道:“所谓‘意境’,自是一人一个想法。这个故事便只是个故事,至于如何想。”呵呵一笑,道:“我想诸位,皆有自己看法。”
柴霏雪道:“但他是实打实创出几招了不起的剑法,已经能够以弱胜强。这又何解?”
晏苍然道:“自是好事。但谁知道下一次他竖起手指,会不会被人斩断呢?”
柴霏雪道:“人人竖手指,都可能被人斩断。”
晏苍然道:“你也是名家传授,你师傅可有说,你何日可踏意境?”
柴霏雪皱眉道:“之前是有闲聊,说道最好是修炼至斗力境上段之后。”
霍远哈哈笑道:“小子,之前我就告诉你。欲速不达,人须得脚踏实地。武学之道,久练自化,熟极自神。‘技’,你只要勤学苦练,就能不断水涨船高。‘意’却不然,你一朝开悟,可能一日千里。但世间的好事岂能都给你,叫你日日一日千里?你走‘意’这个路子,眼下强人一筹。但此时强,未必将来强。一‘意’之上,还有多少‘意’能让你提升?你不勤奋读书,一意靠小聪明,岂能金榜题名。你日后武功难以寸进,甚至退化,都不稀奇。”
韩复嗤了一声,道:“为甚么你师傅大叔不对你说,只是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你患得患失,就此一蹶不振。你看似聪明,捡了大便宜。可其实,呵呵,呵呵。”
晏苍然笑道:“小子你也莫愁,这武功怎么练,自然还是在你。你只要老老实实,活的够长,说不准也能成高手。”站起身来,对毕再遇一拱手,道:“今日一会将军,也是幸事。你们两个给他一个痛快吧。”
霍远和韩复慢慢站起身来。
沈放和柴霏雪面色一变,柴霏雪手伸到桌下,冷冷道:“我出门在外,也颇有些保命安身的手段。”
晏苍然道:“不管你什么手段,你还是莫使的好,免伤和气。”面色忽变,转头朝院中望去。
霍远与韩复两个跟着朝外看去,面色瞬间煞白。
一人自院中大踏步而来,面带微笑,道:“不伤和气,自是最好。”他人不如何高大,但夕阳在他身后,长长的影子穿过院子,又跃上围墙,顶天立地。
沈放和柴霏雪喜动颜色。
正是大侠燕长安到了!
注:《宋史》志103舆服2:伞。人臣通用,以青绢为之。宋初,京城内独亲王得用。太宗太平兴国中,宰相、枢密使始用之。其后,近臣及内命妇出入皆用。真宗大中祥符五年,诏除宗室外,其余悉禁。明年,复许中书、枢密院用焉。京城外,则庶官通用。神宗熙宁之制,非品官禁用青盖,京城惟执政官及宗室许用。青盖为宰相殊荣,此后应都循此例。枢密院不在此列。宋之中枢机构,真正握有最高行政权者称作宰执。所谓“宰执”,即宰相与执政之统称。宋代的宰相称中书门下平章事,副职称参知政事。中书门下的长官编制不固定,大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参知政事同时不超过五人。或三相一参,或三相而无一参。太宗以后,以三相二参或二相二参居多。这些人,都有使用青盖的特权。
注:吃人的毕将军。传毕再遇曾请宾客群宴,当场掏取金军俘虏肝、胃烹煮,以佐酒食用。又用火尺在被俘者首领的背上烙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