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书也笑道:“掌柜的真会做生意,怕这一盏灯也不是就卖一次吧。”
吕掌柜笑的眼眯成一条缝,连连点头,道:“是,是。”这灯中藏珠的把戏就是他自己所创,来得意楼玩的人,都是财大气粗,谁也不在乎十两银子。
珠子只有一颗,能博中自然是当日魁星,大涨颜面。不少人一掷重金,非要赌个明白。各人买的灯号只能自己拿去与掌柜相对,不知有多少重复。这近九百个灯中博一盏,难度可想而知。
这游戏看似简单,却给得意楼着实赚了不少钱。运气好的时候,一天一颗珠子出去,能换回来几万两银子。
如此一来,众人也都明白,欧阳宗言是要来博这宝珠。
柴霏雪摇头道:“那你两个,岂不是要猜上一夜。”她早已有些倦意,更是觉得众人实在是有些无聊。
欧阳宗言道:“哪里哪里,说不准沈兄弟运道好,一下便猜中。”
沈放笑道:“借欧阳兄吉言。”
欧阳宗言眉头一皱,他本是随口一说,沈放这一答应,反是弱了自己运势,心中不喜,心道,此人当真是无耻狡猾,道:“既然如此,咱们请吕掌柜做个见证,这便开始吧。”
吕掌柜却是连连摆手,道:“东家在此,岂能轮到小的出头?”恭恭敬敬,一定要请一旁的朱东家出面。
朱东家满面红光,也不推辞,道:“好,好,看今日两位少年英雄智珠在握,花落谁家。”
沈放道:“如此就请欧阳兄先来。”
欧阳宗言胜券在握,笑道:“还是沈兄先来。”
沈放道:“沈某年少,不敢居先。”
欧阳宗言呵呵一笑,假意道:“怎么,沈兄比在下年轻么?我还以为……”他故作醒悟,住口不说,人人却都知道他是借题发挥,暗讽沈放白发,有人更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放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就请欧阳兄先猜。”
欧阳宗言见他一脸淡定,心中莫名厌恶,心道:“我让你先猜,就是本大爷心善,看你可怜,多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不要,可怪不得我。”朗声笑道:“那我便来占上一卦,请与我取一枝梅花来。”
林楚玉奇道:“这是?”
欧阳宗华面露得色,笑道:“我大哥精通梅花易数,一算就准!咱们此番是赢定了。”
《梅花易数》相传为宋代易学家邵雍所着,起源于汉易,是以易学中的数学为基础,结合易学中的“象学”进行占卜的法门。相传邵雍运用时每卦必中,屡试不爽。
梅花易数依先天八卦数理,即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随时随地皆可起卦,取卦方式也是多种多样。其中以梅花故事最是耳熟能详。
相传一日,邵康节先生入梅园赏花,偶见两麻雀在枝头上争吵,后又见二雀忽然争枝坠地。邵先生心觉有异,占之,断曰:明日当会有邻女来攀折梅花,园丁不知而逐,邻女惊恐,自梅树跌下,伤到大腿。事后果然应验。
片刻有人自外间花园,折了一枝梅花过来。欧阳宗言就在桌面上摆下算筹,梅枝上不多不少,一共七朵梅花,每朵五瓣,正是三十五之数。
欧阳宗言手上一番龙飞凤舞,口中跟着念念有词,谁也不知他说得什么。
沈放也略通奇门遁甲之术,看了几眼,就知他完全是胡乱摆布,故弄玄虚,微微一笑,也不点破。
欧阳宗言做足了戏,将桌上算筹一个个拿下,最后只留三组,站起身来,得意道:“在下卦象已出,巽上巽下,利在东南,利得三倍,应四七八之数!”
陆平仲和雷震等人见他神采飞扬,都是心领神会,互相递了个眼色,心中暗喜,今日不但结下善缘,还平白大赚一笔。
可接下来事情并未如欧阳宗言所想,众人震惊,朱东家大呼灵异。恰恰相反,朱东家面露遗憾之色,连连摇头,道:“可惜,可惜。”
欧阳宗言脑瓜一懵,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差点脱口而出道:“不能够啊,我问过了啊!”好在为人机智,硬把脸上肌肉一紧,挤出一个笑容,道:“是错是对,总要摘下来看看才知。”
朱东家深以为然,吩咐道:“摘下来看看。”
立刻有人应声去办。欧阳宗言心里一凉,心道:“八九不离十,自己真没猜对。”忍不住去看吕掌柜。
吕掌柜一会抬头望着屋顶,一会看看左右,眼神就是不朝他这边瞟。
那灯盏都有绳索相连,并不需人爬上爬下,片刻将“四七八”号等取过,果然不过寻寻常常一盏灯,中间空无一物。
沈放笑道:“该我了,我瞧欧阳兄算的极好,也来沾沾光,便选‘三七八’好了。”
朱东家圆睁双眼,惊道:“哎呀,公子好生厉害,一猜便中!”
沈放也惊道:“我猜中了!不会吧,真是借了欧阳兄吉言,一矢中的!”
众人连连摇头,这两人演技当真叫人尴尬,若没有勾连,众人大可活生生把眼珠子抠出来。
花轻语眉开眼笑,心中暗道,嘿嘿,嘿嘿,他果然早有打算。哈哈,哈哈,这下赢了。不过他这演技着实有些丢人,日后定要好生调教调教。
宋源宝欢呼一声,也是大笑道:“赢了,赢了!”
其余众人却都不出声,这里面要没古怪那才是稀奇,都等着看如何收场。
欧阳宗华、和柳冲之都是神色大变,有心上前争执,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赵无极、常风等人也是目瞪口呆,魏汝刚瞪大双眼,道:“这,这,这……”
南雄泰也道:“想不到此人竟有如此本事!他如何做的手脚?”
赵无极却是一声冷笑,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摇头道:“两位贤弟还是太嫩啊。”
魏汝刚奇道:“赵大哥意思是?”
赵无极道:“此人名不见经传,除了一头白发,实是平平无奇,为何竟会压轴出赛?又赢的如此轻巧?”
南雄泰似是有些明白过来,道:“赵大哥是说!”
赵无极点头道:“不错,此人一直在此,都未与旁人说什么话,如何做下手脚?想来暗中运筹帷幄另有其人。你们想想,此间缺了一个人,又是哪一个?”
魏汝刚一拍脑袋,道:“萧兄弟!”
赵无极呵呵一笑,云淡风轻,抚须道:“你若是押了三百万两银子,一个巴掌打的走么?”
南雄泰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拍大腿,道:“是啊,那不能啊,别说一个巴掌,脸打掉了也不能走啊!”
赵无极又道:“比着比着,怎么会忽然出现个美貌女子,还莫名其妙打了萧兄弟一个耳光?”微微一笑,道:“你瞧那变戏法的,哪个不是旁边站个大美人,叫你顾此失彼?谋略,都是谋略啊!”
一旁常风、鹿安然、岳长青和俞飞四人都是支起耳朵来听,也觉匪夷所思,俞飞与萧平安最是陌生,更觉难以置信,摸摸脑袋,道:“不能吧!”
岳长青也道:“我瞧萧兄弟乃是忠厚之人。”
赵无极哼了一声,看他一眼,道:“少年人,还须历练啊。你想他年纪轻轻,若不是聪明绝顶,岂能练成如此武功?若不是精明干练,岂能做下如此多大事?若不是心机深沉,又岂能屡次化险为夷,毫发无伤!”
常风和鹿安然对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鹿安然一脸严肃,声音深沉,道:“俞兄,你是不了解此人。”
俞飞见他一副苦大仇深面容,心道,莫非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肃然起敬,连连点头,道:“孤陋寡闻,孤陋寡闻。”
常风摇头道:“既生瑜何生亮,哎,衡山之上,如今我想起来,还是后怕。”
岳长青仍是奇怪,道:“那萧兄弟干嘛要走?”
赵无极有心交好这几个名门弟子,道:“场下这一干人等,论武功、论声望,是不是萧兄弟独占鳌头?”
魏汝刚道:“是啊,萧兄弟一走,岂不是群龙无首。咱们这三百里银子,可都是看在他面子上。”
赵无极道:“高明就高明在这里。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身为主将,竟不在战场之上,叫敌人军心猜疑,顾此失彼,自己潜伏在后,致命一击,叫敌人防不胜防。萧兄弟,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叫老夫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南雄泰和魏汝刚几人越想越是斗榫合缝,都是不住点头,齐道:“受教了!”
几人议论,旁边还不知有多少双耳朵偷听,听到此处,一群闲人也是个个恍然大悟,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欧阳宗言转眼功亏一篑,一败涂地,此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心道:“我早有准备,更知防人之心不可无,一直盯着这姓沈的。他分明哪里也没去,就连一次如厕也无,怎地就做了手脚?”
回头狠狠瞪了吕掌柜一眼,暗骂道:“难怪不肯收我的好处,原来早给人抢了先。奶奶的,放心,放心,叫老子放心,放你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