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走上前来,双手抱拳道:“在下杨安国,这是舍妹杨妙真。不想在此遇到花女侠,幸会幸会。这位是?”他眼睛看向沈放,这几人沈放站在当中,就连花轻语也在他身后,又是半头白发,着实让他有些莫测高深。
沈放拱手道:“在下沈放。两位与这山寨莫非是故识?”
杨安国道:“确是来过几次。”干咳一声,道:“实不相瞒,某家本是个贩卖马具的闲人,如今中天北极兴宋紫微太皇大帝帐下听用。前来说服此间寨主,归顺大帝,共图大业。”沈放这名字听着着实陌生,但与花轻语一路,他也无意怠慢。
花轻语一声轻笑,道:“什么大帝、大业?你们还想造反做皇帝不成?”
一旁高小宝冷笑道:“女侠莫听他吹牛,什么兴宋大帝,那冯青脸就是个卖鱼的。”
杨安国勃然变色,道:“是中天北极兴宋紫微太皇大帝!你休要胡言乱语!”
纥石烈光中道:“紫微星位于天之正中,永远不动,乃是众星之主。紫微北极玉虚大帝,上统诸星,中御万法,下治酆都,乃诸天星宿之主。传说这国之兴衰兴替也是紫薇大帝执掌,又管众生的祸福寿夭。民间百姓多有所闻。”
杨爱国面露喜色,道:“这位秀才方是明理人。”
沈放道:“杨兄勿理会这两个浑人,这兴宋大帝究竟是?”
杨安国道:“我家大帝乃是紫薇大帝下凡,众星之主,万象宗师,救万民于水火。”看看沈放又看看花轻语,道:“如今金国暴虐,民不聊生,大帝顺应天命,待要揭竿而起,宏图霸业,指日可待。我瞧二位都非凡俗,何不来我军中,共襄盛举?”
沈放道:“杨兄来此也是招兵买马?”听高大宝两人所说,这山寨不过百十多人,哪里值得招揽,这兴宋大帝十有八九也就是个小山贼。
杨安国道:“正是,昔年我贩卖马鞍,跟这山寨高寨主做过几回生意。月前来过一次,不想换了新寨主,我和孙寨主相见恨晚,回去见我家大帝,特意为孙寨主讨了佑圣将军一职。”
停了一停,似是看出沈放心意,正色道:“如今我家大帝拥兵两万,山东东西二路群雄皆奉之为主,只待大宋发兵,趁势揭竿而起,大事必成。”
沈放倒是一惊,想当年汉高祖起事手下还不足百人,此人若不是吹牛,有两万军马倒真不可小觑,道:“孙寨主何在?”
杨安国摇了摇头,道:“我和舍妹刚到,寻了一圈,也未见孙寨主踪迹。”
一旁高大宝高小宝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此际高大宝忽然笑道:“杨鞍子,我家寨主既然不见了,你刚说的什么佑圣将军,不如给我兄弟做做。”
杨妙真一旁道:“好啊,你去找五千兵马,就给你个将军。”
沈放只觉索然无味,对这山寨群贼之死也提不起兴致,花轻语却道:“既然来了,总要问个明白。”问高大宝道:“先前你们说的那高家庄在何处?”
高大宝却是犹犹豫豫,半晌摇头道:“我寻思那高老鬼也不敢,那老贼欺软怕硬,只会请官兵。”
花轻语道:“是不是,去看看再说。”对杨安国兄妹道:“两位可有意去一探究竟?”
杨妙真抢先道:“自然要去!”
高大宝和高小宝两个嘴上勉强答应,脚下却是磨磨蹭蹭,不肯带路。
万卷书上去一人给了一脚,骂道:“你们两个怂货,怕什么,有花姐姐运筹帷幄,此去横扫千军,自然战无不胜。”
花轻语格格娇笑,道:“这熊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于是众人下山,直奔高家庄。高大宝和高小宝两人不情不愿,但杨安国兄妹显是熟知此地,也不须两人领路。
一路之上,杨安国不断怂恿沈放两人加入大帝麾下,此人商贩出身,口才便给,直说的天花乱坠,似是大帝明日就能一统天下。
沈放应付两句,倒是花轻语和他聊的不少。杨安国见花轻语似是有意,渐渐舍了沈放,专心跟花轻语说话。
高家庄也不算远,但赶到之时,也是日沉月升。只见村口架了几根大木,站着十几个庄丁,持刀持枪,竟是戒备森严。
众人下马,杨安国上前道:“诸位好汉,我等路过此地,错过宿头,想在庄上借宿一晚,还请行个方便。”
领头的庄丁道:“好,好,出门在外,谁还能带个房子,几位请进。”指挥庄丁搬开大木。
众人不想如此轻松,见十几个庄丁果然让开道路,倒也有些诧异。那入庄的道路不宽,又被大木挡住入口,一行人只能鱼贯而入。
刚走几步,十几个庄丁忽然一拥而上,挺枪就刺,挥刀就砍。
几人心下都有防备,虽被突袭,却也不慌乱。花轻语在队伍当中,一掌打翻面前一人,身形一转,双足连踢,将攻向纥石烈光中和万卷书的三名汉子也打倒在地。
杨安国和沈放走在前面,领头的那庄丁带着四个大汉迎面杀来。杨安国有心看沈放底细,身子一侧,故意让那领头的庄丁过去,左右开弓,将面前两人打倒,随即反肘又打倒一人。
剩下那个见三个同伴瞬间被击倒,心中大骇,犹豫一下,转身也朝沈放杀去。
领头的庄丁手持长刀,一招“力劈华山”,刀如银电,倒是有些功夫。
沈放侧身让过,伸手想点他肋下穴道,只觉身子艰涩,出手比心中所想岂止慢了一倍。
那汉子见他直指自己破绽,骇了一跳,却又见他出手毫无力道,拧身闪过,刀使“白鹤亮翅”,刀锋一展,反切沈放胸腹。
沈放只觉脚步虚浮,他数月不曾练过一次武功,更未与人动手,此际竟觉浑身都是无力,武功退化的自己也是吃惊。见那大汉刀光如电,心中竟是一寒,脚下连退两步。
无方庄对王希仁兄弟,他浴血奋战。林府之中,身陷重围,他死战不退。即使面对解辟寒、柯云麓、彭惟简这样的高手,他也未曾退让一步。可眼下,面对不入流的一刀,他竟是怕了。
先前弃了杨安国杀到的大汉看出便宜,上前就是一脚。
沈放竟似完全忘了武功,也未留神身后,被一脚踢中,身子一歪。
领头的大汉跟近又是一刀,沈放急急避过,“砰”的一声,鼻子一酸,眼前金星乱舞,面上竟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那大汉一招得手,横起一脚,正中沈放腰间,沈放翻身跌倒。
杨安国一旁看的清楚,也是大吃一惊。沈放就是把这两人一招打的稀碎,怕他也不会如此吃惊,依他所想,花轻语这样的名人与这少年关系不凡,岂能是庸手。
见沈放吃亏,急忙上前,一掌劈出,将那领头的大汉右臂打断。
转眼十多名大汉,只剩两个还站着,其余人都被花轻语和杨妙真两人打倒。但方才沈放情形,几人都看在眼里,众人神色各异。
杨安国兄妹都道,原来这少年武功如此之差。纥石烈光中主仆不会武功,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花轻语却是呆了,这一众庄丁连江湖的九流人物也算不上,她做梦也想不到,沈放竟会吃亏。见沈放躺倒在地,急急过去,伸手想扶,沈放一脸阴沉,自己已经站起。
杨妙真也走到身前,道:“原来你不会武功,可受伤了么?”
沈放鼻血长流,伸手一抹,也不理她。适才杨安国有意放水,让几个汉子过来,他如何不知。一路之上,他已经看出,杨安国此人貌似忠厚,内藏奸诈,此际更是坚了此念。
花轻语看着面前鼻血长流的沈放,忽然都明白了,沈放的酒瘾没了,但他的信心和勇气也没了,难怪这些时日,从不曾见他练过一次武功。
以沈放武功,就算只剩一口气,眼前这些不入流的货色也难伤他一根毫毛,但沈放却是败的干脆。花轻语看的明白,沈放心有畏惧,出手软绵无力,他骨子里仍有高明的武功,但身子和头脑都已经放弃。
花轻语忽然想起沈放在村里对孩童讲的故事,在故事里,不甘心失去了惹人烦、金铃儿还有二牛,可在现实中,沈放也失去了勇气和信心。
他随意说了个故事,却投射出他真正的内心。花轻语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不敢去看沈放。
万卷书见机的快,连忙掏块方巾出来,递给沈放捂住鼻子。花轻语、杨安国兄妹几人武功都是不差,伸手点按鼻翼穴道就能止血,可几人看沈放脸色,谁也不好上前。
沈放自己也懂得止血之法,却是不管不问,只拿方巾按住,任那鼻血长流,不多时方巾已经红了一片。
杨妙真讨个没趣,见沈放形容凄惨,也不好发作,望了那领头汉子一眼,道:“你这庄子倒也霸道,就便不让借宿,还想谋财害命不成!”
那领头的庄丁被杨安国一掌打断了胳膊,此际龇牙咧嘴,挣扎站起,却仍是硬道:“高大宝、高小宝,你们哪里找的帮手!”
高大宝两人低头走在最后,不想还是被人一眼认出。他山寨与这高家庄关系非比寻常,想是以前没少来过,如今反目成仇,此处无异龙潭虎穴,难怪两人支支吾吾不肯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