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安出去一看,学生们人人带伤站在教堂内,似乎被人殴打过。
“发生什么事了?”苏明安问。
一个女学生回答他:“我们今天去上学,被城里的战火波及到了……”
“文笙。”江小珊看向他:“现在大街上越来越危险了,动不动就有人遇害,我真怕你有一天……”
“为什么会这样?”苏明安问。
“好像是联合政府最近开了一次会议,要把‘世界的重心全部放在梦巡上’,导致我们城市周边的士兵少了……”旁边的江云梦走过来说。
学生们抽噎几下,满腹怨气。
“对。资源都分配给那些梦巡家了,害的我们活在现实里的人忍饥挨饿!”桃梦是个嗓门大的活泼小姑娘,她哇的一声大哭,整个教堂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由于苏文笙实力最强,她们总喜欢把他围在中间,好像这样就有安全感。
苏明安有些无奈。
“别围着我……”他小声说。
他的声音很快被别人盖去了。
“梦巡家受到的待遇还不够好吗?基础工资发放、社会保障、住房优惠、购车优惠、免死金牌!”扎着羊角辫的陈天歌大喊:“上个月我还听到我表弟快饿死的事情。那些梦巡家吃饱穿暖,却连一块面包都不肯施舍给他。我也不想道德绑架梦巡家,可是差别对待实在太严重了!普通人根本活不下去啊!”
“是啊,有的人连汽车都买上了,有的人却只能饿死在桥洞下……”披散着黑发的乔乔点头。
“我们其实也想成为梦巡家啊,但精神状况不过关,所以就变成下等人了吗……”
她们一言一语,将梦巡家与普通人的现状很快构现眼前。
苏明安才发现梦巡家和普通人之间的沟壑有多么严重。
这些学生也知道梦巡家在冒着精神崩溃的危险打游戏,她们没有怨恨梦巡家,只是为普通人的处境感到不公。
——不稳定的梦巡家们,谁知道他们越来越强大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梦巡家在政策下获得了大多数的资源,占据了普通人的蛋糕,这般情境下,双方必然存在天堑。
“……”
在她们发泄不满的时候,离明月一直静静地站在彩绘玻璃下,似乎又陷入了无我的状态中。
他站在光下,全身纯白,仿佛已然融于了光中。
苏明安被好几个学生围着,耳朵都要炸了,忍不住喊了一声:“教父……”
离明月这才回过神来,合上书本:“你们松开文笙,学习去。”
学生们停止了抱怨的话题。
离明月看向学生们,突然补充道:“等你们过两天高考,考个好成绩,就能离开这座城去更大的城市,那时你们接触了更高层的人物,才有机会从上层改变这些现状。我期待你们未来的行动。”
学生们眼神一亮。
他们从没听过离明月这么关心他们。一直以来,这位主教眼里似乎只有苏文笙。
“我记住了,主教大人!”江云梦第一个应声。
“只有学习和高考才能改变前程……我如果能成为领导,一定会颁布让普通人幸福的法规。”桃梦说。
“你去把医疗箱拿来。”离明月让苏明安去拿医疗箱,让受伤的孩子们一个个排到他面前。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下,学生们抱着书本,由长椅上的白衣主教细致地上药。
苏明安看到离明月眼中难得浮现出的悲悯之情。仿佛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使,在这一刻成为了“人”本身。
“这个药每天吃两粒,防止伤口感染。”离明月叮嘱着一个个学生:
“绷带的拆解方法我教过你们,自己互相学习。”
“别哭了。若有人来教堂,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们。”
排队的人依次减少,在排到江小珊时,她朝苏明安眨了眨眼:
“文笙哥,伱将来肯定能考上很好的大学。到时候你接触了上层,一定不要忘记普通人的遭遇,你一定要改变我们。”
“好。”苏明安说。
他看着这些安静的学生。
不成为强大的符篆者,就不可能跨越阶级,接触联合政府。
但成为了强大的符篆者,又是否会作为“普通人”,剥夺自己阶级的利润和蛋糕,去造福曾经的自己?
当周围全都是符篆者,全是与自己利益一致的人——又是否能有人逆着广阔的江流,去将利益分出,分给那些自己已经看不到的人群?
苏明安不知道这些人的未来。
但他作为“苏文笙”,作为人类自救联盟的盟主、都市守护部的副部长、第一梦巡家。
他或许能做到很多事情。
……
上午九点二十分。
天空呈现布满阴霾的红黑色,遍地满是流离失所的饥民、漆黑凹陷的炮坑、钢筋堆叠的废墟。
每隔半个月,离明月会带着学生们出门,免费给城内的居民分发救济品。
由于学生们受伤了。离明月只带着苏明安一个人分发救济品。
苏明安一身教会白袍,戴着白手套,穿着白皮靴。略有些不习惯,这身神职人员的衣服行动不便,一直拽着腿脚。
黑袍的牧师吕树默默跟在他们后面,以陪伴者的姿态跟随。
“文笙。我们会围绕着城市去十二个地点,分发救济品。大约需要三个小时,你之后有没有事?”离明月朝正在整理白袍的苏明安问了一声。
苏明安点头:“我上午没事,走吧。”
人们涌了上来,对苏明安的慈善行为连连道谢。苏明安按照严格的食物分量,一份一份地发给人们。
“谢谢你们!”
“谢谢您,感谢神灵赐下食物!感谢教会的恩典!”
人们满脸感恩地朝苏明安道谢。
后方,在苏明安听不到的距离,离明月注视着这一景象,低声自语:
“……文笙。”
“就算你只做这些平凡的工作……你不做救世主也可以的。”
声音微小,如同一阵瞬时而逝的风。当苏明安回头时,他的耳朵并未捕捉到这阵细小的风。
“教父,这个面包怎么分……”苏明安一边拆着塑料袋,一边询问。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有些手忙脚乱。
离明月上前,手把手教他:“……这条线是分量的划分。每人一小袋。每袋应该有两块面包,大小都差不多,你仔细看看。”
“好……”
白鸽振翅而起,人潮熙攘。
青年低头拆着面包,仿佛世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