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善堂内堂里。
沈离夜俯首站在窗边,桃花眸中带着阴鸷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中躁郁和暴戾之气疯狂滋长,他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
他白皙修长的手掌撑在窗边,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周身肃杀之气如有实质一般。
临风瞧见自家侯爷这模样,急忙拿出一串檀木佛珠递给沈离夜:“主子,您体内的戾气恐怕又要压制不下去了,还是把佛珠带上吧。”
沈离夜在战场是一路从小兵卒踩着尸山血海拼杀上来的,死在他手上的敌军将士,就算没有十万也有几万了,自从几年前染上心疾之后,就变得极易动怒,而且暴戾嗜杀之气一旦起来,就难以控制住。
这串佛珠是大宋国寺主持赠予的,在大罗宝殿受过僧人们十几年如一日的佛经诵读,倒也真是有了几分能让人心绪安定的魔力。
沈离夜接过佛珠,戴在左手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稍稍压下了心中的嗜杀戾气,才松开了紧紧扣在窗边的手:“临风,她究竟是怎么样的女子?”
救他的时候可以那样奋不顾身,可现在又能对他如此冷漠疏离。
临风沉吟了片刻,才试探着开口:“主子,属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沈离夜低哼了一声:“讲。”
临风抿了抿嘴,打着哈哈道:“那您保证不生气。”
沈离夜斜睨了他一眼,吓得临风急忙开口:
“您对慕姑娘来说,只是随手救下的陌生人,就算现在熟了些,我们也是昨儿才来的,她能关心您,已经是对您心软了。”
刚说完,临风就立马后退一步,生怕遭到沈离夜扒皮。
沈离夜此时情绪冷静了很多,听见了他的话,转眸看向他,低声问:“你也觉得,她很关心我?”
临风:“……”
这领悟力,不愧是侯爷!
对上临风不解的眼神,沈离夜神色微变,掩下不自然的情绪,掩唇轻咳了咳:“本侯是说,确实是昨儿才来,她性子烈得很,不宜操之过急。”
临风神色这才恢复正常,表示侯爷终于明白了:“主子说的是。”
紧接着,过了片刻,他又对上自家侯爷的目光,只听见沈离夜又问:“你真的觉得,她对我心软了?”
临风:“……”
彻底沉默。
……
陈大夫从济善堂慌忙逃窜出来,哪里还顾得上看地方和方向,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万花楼旁边,他气喘吁吁地躺在小巷子地上,身上黄色蛋液和地上的灰尘混得脏兮兮的。
“呼哧呼哧……”他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旁边的光线逐渐被遮挡,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
慕云欢从济善堂出来,一番轻功施展下来,顺着逃跑方向和痕迹就追到了这里。
陈大夫看着突然出现在巷子口的慕云欢,眼眸中骤然睁大,满是惊恐地转头看向背后,却发现他慌乱之中竟是跑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慕云欢背光而立,一身火红衣裙随风而起,美得张扬肆意。
陈大夫死死地盯着慕云欢的那张脸,在地上慌张地往后挪:“你你你,你还想要干什么?!我警告你,杀人罪在大宋律法中,当斩!”
她是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恶鬼!
慕云欢出来的时候,顺手把‘烧火棍’带上了,她勾唇笑着,一步一步朝陈大夫走近:“你别怕,我就算要杀人,你也是条狗啊!”
杀人犯法她自然知道,否则又怎么会把她的匕首换成这根烧火棍。
陈大夫被她吓得连连咽口水,声音都在颤抖:“你别过来!你离我远点!否则我就去衙门告你,我上面有人!”
慕云欢看见他那怂得发抖的样子,一个大跨步就到了陈大夫面前,手里烧火棍就停在他额头上:“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放过你。”
“你!你想要做什么?”陈大夫看着那根木棍,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你明知道我是圣医,还敢来找我麻烦?”慕云欢心有疑窦,陈大夫应该能给她答案。
提起这件事情,陈大夫就奇怪地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就…就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被赶出济善堂?你你…你不仁,我自然不义了!”
就这?
陈大夫这种欺软怕硬,嫌贫爱富的人,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指使,绝对不会轻易开罪她。
“那你又是在哪里找来那个中年男人?”慕云欢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陈大夫都得直咽口水:“就…四处打听打听就找到了。”
“那你又是怎么说服他,让他肯帮着你反过来陷害我这个救命恩人的?”慕云欢又问。
她确实不相信那中年男人,但对于那老婆婆,她还是心存善念的。
能把那样名贵的玉佩送给她,那老婆婆应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陈大夫梗着脖子,盯着那烧火棍都快成斗鸡眼了,生怕一棍砸得他脑袋开花:“有钱能使鬼推磨,随便给点银子就够了!”
慕云欢闻言,移开了落在陈大夫额头上的烧火棍,来回踱步,道:“我知道,你觉得这几日你所有经历的不幸,都是拜我所赐。是我把你赶出济善堂,你觉得是我把你害成了现在这样半人半鬼的凄惨模样,所以不惜串通别人来害我。”
棍子一移开,陈大夫说话都少了几分害怕,怒道:“难道不是?!就是你把我害成了这样!我不恨你恨谁?我就是要报复你,我就是要让你也不得安生!”
“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慕云欢从高处俯视着他,眸光讽刺,开口嘲讽:“抛开昨日我打断你的手腕不提,之后你去慕府诊治,得罪了我,又因为医德不行被赶出济善堂,这才是你变得如此凄惨的导火索吧?慕周烨一直都有喘鸣症,你一向擅长喘鸣之症不假,他喘鸣突发,却也不难医治,济善堂的大夫绝大多数都能治好,为什么去的人一定要请个刚刚接上手腕,行动不方便的大夫?究竟是谁知道我和你刚刚结下梁子,就非要把你请到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