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来势汹汹,昌乐伯打心底里怂了,他无论如何不能进白夜司。
“蜀王殿下,您这是何意,好端端的去白夜司做甚?”
“伯爷就别跟我装糊涂了吧。”盛明宇朝吴循瞥了一眼,眼神示意他也来两句。
吴循怀疑蜀王殿下是公报私仇,见不得他太闲,明明他自己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
“圣上今日险些中毒,需请伯爷回白夜司配合调查。”吴循说。
“什么!谁竟有这样大的胆子?”昌乐伯万分震惊。
吴循默然,他抓人从来不说废话,说一句来意已经算是给蜀王面子。
盛明宇又瞥了他一眼,这人的嘴是借来的吧,多说两句会死吗?
他不得已亲自开口:“可说呢,谁竟有这样大的胆子收买了御膳房的厨子,还有本事让他死得那么及时。”他又瞥向吴循,“得请伯爷聊聊,给本王解惑呢。”
请字刚出口,白夜司的人就动了,两个兄弟上前站在昌乐伯身后,压迫感十足地说:“伯爷,请。”
昌乐伯打了个寒战,他深吸一口气,一改方才客气的态度,“蜀王殿下,你是不是有点儿不讲理了,此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又是谁要抓我,是殿下你还是圣上?”
盛明宇:“是本王。”
不是圣上,昌乐伯稍稍放了心,他冷笑,“现在蜀王殿下原来可以越过圣上用白夜司的人了吗?这是不是意味着,殿下能做圣上的主了呢?”
盛明宇不接话,转而看着那些大水缸问:“伯爷,贵府的井是堵了吗,储备这么些个水缸做什么?”
昌乐伯眼神微微躲闪,“哦,水缸啊,是改风水用的,说是聚财,我放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着什么钱,也不知道是不是糊弄人的。”
“既然没见着钱,那不如贡献给城中百姓饮用,我听闻最近护城河里多了几具尸体,河道被污染,城中用水就有隐患,我相信伯爷这样深明大义的人,是不会推辞的。”盛明宇朝吴循勾了勾嘴角。
吴循会意,“抬走。”
昌乐伯冷了脸,“蜀王殿下!莫要欺人太甚!你无权抓我!”
盛明宇无赖摊手,“就抓了,如何?”
昌乐伯被两个白夜司的人一左一右架着离开,他一边走一边嚎:“蜀王殿下无旨抓人,我要面圣,我要喊冤!”
对付拒不合作的,白夜司的处理办法就是直接敲晕。于是,昌乐伯是被抬出去的。
昌乐伯被带走后。盛明宇瞥见府上管家神情鬼祟,似乎是打量着去哪求救,他朝吴循道:“把那管家带走,再烦请司夜大人再派几个人在这里找找有无其他罪证。”
吴循用眼神示意手下带走了管家,说:“证据是要找,但殿下没有圣令,眼下又无实证,贸然搜查恐怕不合适。”
“圣上那里我自会去说。”盛明宇道,“不过得快些证实昌乐伯下毒谋害圣上,最好今日就有结果。”
吴循挑眉,“好。”
白夜司干的就是搜找证据的活,比一般府衙里的狗还好使,不多时就在昌乐伯府的柴房里找到了一些活禽,以及从书房里找到了与宁王的来往的信件。
如此,尽管昌乐伯进了白夜司还死咬着不松口,也基本能定了他的罪。
当日傍晚,吴循进宫面圣。
圣上许久不见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吴循啊,你进宫可是有什么事?”
“圣上,臣查到了此次疫病的罪魁祸首。”
圣上立刻精神了,“查到了?谁干的!”
“是宁王与昌乐伯合谋。”吴循道。
“宁王?”圣上震惊不已,“他怎么敢!”
吴循:“这两日总有百姓聚集在蜀王府跟裴大人府上闹事,我怀疑是有人组织,于是抓了两个头目,据他们交代是受人指使。除此还有一桩案子,昨日在护城河里捞出了几具尸体,这几个人皆在菜市卖过肉,白夜司寻着蛛丝马迹找到了罪魁祸首,此人供出了昌乐伯,也承认那些闹事的是他雇的人,然后,我进昌乐伯搜查证据,找到了一些疑似染病的活禽,还有与宁王往来的信件。”
吴循说着将书信以及供词呈上。
圣上快速浏览,待看见宁王书信上提及水蜜桃被染了疫病的水泡过,登时眼前一黑。
“陈,陈德发……”他声音颤抖,“去,去御厨房查查,朕昨日用的那蜜桃有没有问题!”
陈公公迟疑,“这,要如何试?”
“随你给人还是给猫狗,快给朕试!”
“哎,哎,老奴这就去!”
现在试根本也晚了,圣上自己心里也清楚,等试出结果来,自己恐怕已经染病。
“吴循,朕知你白夜司如今行事不受朕控制,但此事非你白夜司不能做。”圣上可能是有了错觉,他眼下就觉得自己好像染上了病,腹部一阵阵绞痛,头也晕,他强打精神道,“朕想让你亲自去宁州,将宁王以及端妃刺死。”
吴循颔首,“是。”
圣上看着吴循,心中无比后悔,悔不该怀疑白夜司。白夜司是帝王的明镜,帝王明则白夜司忠,帝王昏庸则白夜司离心。
白夜司一早就选中了蜀王,而他到了这般境地才看清楚,他对亲子的不忍心,到头换来的都是惨痛的代价。
吴循离开后,圣上让身边执笔太监写了诏书,贬淮王为庶民,居于蜀地,永世不得离开。
吴循离宫后去了蜀王府,请示阁主是否要赐死宁王。
“圣上居然这么痛快。”裴修感到稀奇,他本以为还要费些周折,“宁王自然要死,但不能马上死,师兄,你立即南下控制宁王,然后派人沿途宣扬宁王制造疫病并刺杀圣上,以及蜀王舍身收留染病百姓的事,务必确认各府百姓的投票为正。”
吴循:“是,我这就去。”
吴循离开后,裴修靠在榻上闭上眼,脑海里查缺补漏地想着还有什么事没有做。
蜀王的皇位九成稳了,经过这次疫病,长风也够格为皇商,眼下最难的是如何阻止疫病蔓延,对了,还有柳清仪,她现在夷国,这么久没有消息,恐怕有什么变故。
如果夷国生变,如果夷国生变……
他精神越发不济,想着想着竟就睡了过去。
晏长风耐着性子在家里等了一天一宿,眼看着明日就能有结果,却怎么也等不下去了。她眼皮子断断续续的跳,这几日竟然没有停过,每每跳起来,她就格外烦躁。
“如兰,帮我找件披风,随我去蜀王府。”
“姑娘!你不能冒险!”如兰怎么敢让她去,“您有什么事让我去就是。”
不行,晏长风不亲自去看看于心难安,“没那么容易染病,我不接触他,只看他一眼就好。”
如兰叹气,罢了,姑娘想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晏长风披上披风,盖住头脸,正要出门,葛飞带了消息回来。
“夫人,圣上有了腹泻的症状。”
晏长风愣在当场,她一瞬间脑子空白,什么也无法思考。
“姑娘?”如兰上前扶住姑娘,“姑娘你先别着急,还没确定是怎么回事呢。”
哪里还用得着确定什么,裴二自宫里出来就没回家,必定跟圣上一起吃了什么,且他心里清楚,这东西可能让他染病。
不过,如兰的提醒让晏长风冷静些许,她先抛开那些纷杂的坏念头,问道葛天,“这几日你们阁主都做了什么,你一定知道,路上跟我说。”
晏长风一边说着,疾步上了马车。
葛天负责驾车,说:“夫人,阁主这一日没出过门,只是蜀王殿下跟吴师兄一道抓了昌乐伯,还从他府中搬出来一堆大水缸,然后圣上派吴师兄去宁州,赐死宁王跟端妃,又把淮王贬为庶民,让其终生居于蜀地。”
听到这里晏长风一愣,圣上忽然赐死宁王,定是疫病的事都知道了,甚至知道自己可能染病,这才最终痛下决心杀了亲儿子。贬了淮王,大概是终于明白有些仁慈不能有。
这几乎更能确定裴二染了病。
晏长风催促葛天快些赶车,披着夜色去了蜀王府。
盛明宇得知她来,立刻亲自出去拦截,把人拦在了前院,“二妹妹,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裴二人在哪,我想见他。”晏长风压抑着心里的恐慌,尽量心平气和。
盛明宇:“不是,你们小夫妻也不是新婚燕尔了,怎么还这么如胶似漆的,明日他就能确定染没染病了,也不差这一宿了吧?”
“表哥,”晏长风抬眼看着他,“你不要瞒我,圣上已经有腹泻症状了,他跟裴二皆体弱,可能发病比别人快些,你让我见见裴二,不然我这一晚上过不去。”
盛明宇瞒不下去,叹气道:“得了,我就告诉你吧,裴二今日下午就发热昏迷,牧央说他吃了桃子原本会染疫病,可并没有出现疫病的症状,大概是体内的毒所至,他体内混杂了数种毒,共存至今消耗他是必然的,但也能帮他抵抗一些其他的毒,一般的毒或是疾侵入,只能让他发热,就好像染了风寒那样。”
晏长风听完了每一个字,问:“然后呢,眼下要怎么治疗?”
盛明宇沉默片刻,“如果是以前,他只要能扛过去就好,但现在他体弱至极,牧央不敢冒险,所以决定封其五感,等小柳回来。”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但这一步来得也太快了些。
晏长风很无助,她不知道这一来,他们还是否能再说上话。
“他说什么了吗?”
盛明宇:“他昏迷之时无人在场,后来牧央施救后他短暂有了意识,只说不让你过来。”
他那样说,无非是知道她一定会来,他醒着都拦不住的事,昏迷了又如何拦得住。
晏长风道:“带我去看看他吧,都这时候了没什么好顾忌了。”
“还是要顾忌的。”盛明宇看向她的肚子,“二妹妹,你们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我就看看他。”晏长风语气中几乎有了恳求之意,“你们与他接触这么久不是都没事吗,我捂得这么严实,不会有事的。”
盛明宇见不得她如此,心想罢了,大不了他在旁边看着就是。“你跟我来。”
晏长风跟着他去了裴二所在的院子。陈岭跟牧央皆在。
陈岭见夫人来了,用眼神询问蜀王。盛明宇朝他摇头,“都知道了,别让她接触太近就好。”
陈岭叹气,让开了屋门。
“牧央,他如何?”晏长风的眼睛迫不及待地寻到裴二的脸。
他看起来与往日睡着时一般无二,即便她抱着不好的心态找,也没找出一点不妥。
“还好。”牧央很是疲惫,他忙了几日,方才给裴修下针时还提着心,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每下一针对他来说都是未知。
晏长风站在床前,克制着碰他的冲动,“他这个状态能维持多久?”
“以我的道行,最多不超过两个月。”牧央说,“如果师妹在,她可让人进入假死状态,最多能维持数年。”
不到两个月,眼下柳清仪一点消息也没有,两个月能否回来还是未知数。
晏长风问道蜀王:“盛安那里有消息了吗?”
“有,”盛明宇说,“前两日他们进了夷国,后面的事我们暂时不得而知,就得靠盛安自己传回消息了。”
顺利进了夷国,好歹算是个好消息,希望能尽快得知小柳的消息吧,不管是好是歹。
夜里,晏长风回了尚书府。她知道自己留在那里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回到家里,她强迫自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待白天无事就去蜀王府看着裴二,或者去南郊别院的鸽谷等消息。
盛安在夷国传消息靠的是她的信鸽。他进夷国时,也引了几只信鸽过去,鸽子认了路就能往就近的驿站传递消息。
晏长风一边冷静一边焦急地等着,消息没等来,圣上先病危了。
圣上那身子骨禁不得一点风吹草动,跟裴修半斤八两,平日里好生将养尚且不够,哪里经得住疫病侵害。
染病头一日他窜稀窜掉了半条老命。宫里太医按照牧央的法子医治,竟然不能止泻,如此稀稀拉拉过了两日,圣上就起不来了,不得已,请了牧央进宫。
牧央一番施救,倒是止了泻,但圣上不断流逝的生命他止不住,隔日便宣布了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