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风同样疑惑,裴二能有什么事帮助太子?或者说他为什么要帮助太子?
在不知道裴二跟蜀王参与夺嫡之前,她不会有这种疑惑,她本能地认为裴二跟她一样,都是支持太子的,帮助太子理所应当。
可他在支持蜀王的前提下又来帮助太子,这又是为什么?
裴修朝大长公主道:“蜀王殿下近来在青州府剿匪,有幸得岳父大人帮助,颇见成效,不出意外应该会得圣上的嘉奖,但蜀王殿下的性格您是了解的,最是散漫,就怕圣上因此派给他更多的差事,故而十分苦恼,我想着,或许可以将这功劳分给太子,既能让太子弥补一下失掉的圣心,也能解决了蜀王殿下的苦恼。”
晏长风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替蜀王避锋芒!
可是……这会不会有些不值呢?蜀王一向没有建树,不得圣心也没有民心,此次剿匪是为百姓除害,如果蜀王够聪明,完全可以在民间建立一些威望,白白送给了太子,这岂非白干了?
大长公主锁眉沉思。
青州府的这趟差事她是知道的,出力不讨好,弄不好还可能丢掉小命,满朝上下无人肯去,连一向好争这种功劳的秦王一党也逼之不及,因此才落在了蜀王头上。
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认为蜀王这一趟必定有去无回,没想到居然给办成了。
如果蜀王无意邀功,倒是可以让太子沾一沾好处。
“小十一这孩子平日里没个正经样子,没想到差事办得不错。”她笑了笑,“但是这差事是他办的,太子并没有参与啊?”
“外祖母有所不知,”裴修道,“此次青州府匪患,皆因流民而起,只要分田分粮将他们安置好了,自然就压下去了,蜀王殿下只需说主意是太子私下帮他出的,且给他地方上行了一些方便就可。”
大长公主点点头,这倒是说得过去。蜀王素来不参与党派之争,谈不上是太子的人,又是私下帮忙,不会让人怀疑是党派勾结,只是出个主意行一些方便,也不算是抢功,但是却能挽回一些圣心。
“如此也好。”大长公主满意地看着外孙女婿,“今日中午你们就留下用饭吧,早上宫里刚送来两笼蟹,还有几根笋子,我记得你是爱吃笋子的。”
裴修笑道:“有劳外祖母惦记着,我是爱吃的。”
看到外祖母对裴二越来越器重,晏长风一些一直不解的事情忽然就有了答案。难怪醉红尘里,裴二跟蜀王会私自打通那个通道,难怪裴二虽然事事与她讲明,但却总给她一种他心里还藏着什么的感觉,原来是早就已经筹划夺嫡了。
“二公子,”离开世安院后,晏长风问他,“你今日跟我过来就是为了这桩事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矫情,方才进府的时候,她想到裴二陪她回娘家是为了给她撑门面,心里隐隐有些高兴,可这会儿心里又有些不高兴,莫名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但她理智上也明白,他们本来就是合作关系,在一起就是为了满足各自的目的,各谋所需再正常不过了。
裴修没有否认,他这次来侯府,确实是为了给蜀王铺路,但是,想陪她回来也是真的。
只是在怀有目的的前提下,一些想法就显得假了。
晏长风觉得这个问题怪没趣儿,岔开话题,“有件事我没想明白,蜀王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表面上自然是这样的,否则怎么取信太子呢?”裴修微微一笑,“但再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这里头的好处了。”
秦王世子遇刺事件,隔了五日圣上才宣布处理结果。刺杀世子的刺客被判了绞刑,家人不得为其收尸。而秦王世子身为皇室嫡长孙,如今成了废人,圣上痛心之余,破例册封其为安和王。
至于太子,虽然没有受罚,但宫中皇后却被寻了个错处禁了足,后宫事务暂时交由容贵妃打理。太子的首辅老丈人也因为赈灾不力受了牵连。
又过了月余,去青州府剿匪的蜀王殿下回了北都。他此次剿匪差事办得漂亮,招安了上千土匪,这些匪贼一部分加入了当地守军,一部分回归了田间,极大地缓解了当地百姓之苦。
圣上大为高兴,早朝上将蜀王夸上了天,当堂将青州送给了蜀王作为封地,并赏银万两。
盛明宇惶恐:“儿臣差事办得多有不足,不敢受父皇这样的赏赐,儿臣得先同父皇告罪,儿臣自作主张,免了回归田园的土匪三年赋税,还请父皇责罚。”
圣上这会儿高兴,只要能剿匪成功,三年赋税算得了什么,“这何罪之有,你替朕体恤百姓,朕赏你还来不及。”
圣上这辈子从没看老十一这样顺眼过,无论怎么说都要赏赐,下了早朝还单独将他叫去御书房说话。
“老十一啊,你玩乐十几年,总算派上了一回用场,以后莫要再玩了,从明日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上早朝。”
下了朝盛明宇也不装了,挤眉弄眼地露出为难的表情,“父皇,您真是高看我了,此次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又得了地方官员与守军的帮助,哦,还有太子殿下给我出谋划策,靠我一个人哪里能行,您这样高看我,迟早会搬起石头砸到脚的。”
“怎么跟朕说话呢!”圣上瞪着他,“你说太子给你出谋划策?他能有什么策?”
“就是那个安抚土匪的法子啊。”盛明宇道,“二哥跟我说,那些造反的土匪多半都是流民,没吃没喝才落草为寇,本就对朝廷失望了,再一味绞杀,只会激怒更多的流民,不如安抚为上。哦,那些配合我的当地官员也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不然我一个闲散王爷,哪来的面子让他们配合我。”
圣上若有所思,老二那东西办事少点魄力,是个典型的“主和派”,是有可能走招安的路子。他一面不喜太子软塌塌的,一面却又庆幸他不是个暴虐之人,这一点也导致他对太子的态度时好时坏。
当太子办的事窝囊的时候他就反感他的这点仁义,当他办的事恰到好处的时候,又会庆幸喜欢。而此时,他得知是太子给老十一出谋划策,心里就对他多了几分赞许。
“你二哥到底办了这几年差,比你有经验,你以后多跟几个哥哥学习,别想给朕偷懒。”
盛明宇不情不愿地应了,“是,父皇。”
蜀王殿下自此便开启了上朝生涯,最开始的时候,各派系对他颇为警惕,担心从此又冒出一个蜀王党来分一杯羹,可没多久他们就觉得这担心纯属多余。
因为他们发现蜀王还是那个蜀王,散漫无状,上朝经常迟到不说,好几次还在朝堂上睡着了,加上蜀王过分“谦虚”,四处宣扬自己没本事,剿匪成功全赖太子帮忙,不过小半个月,朝中就无人将他放在眼里了。
太子心安理得收了这功劳,并私下里将自己的“仁义”之举散播开来,企图收一波民心。青州府以外不知情的百姓对太子赞誉连连,可青州府知情的百姓私下却将太子骂上了天,认为是太子抢了蜀王的功劳。
剿匪之后,青州府及周边百姓对蜀王那是感恩戴德,当地匪帮也对他服气,但凡他们有权利,早将他拥立为王了。
虽然蜀王私下告诫大家不要对太子有意见,也不要过分拥护他,可民意这东西跟洪水一样难挡,百姓们明面上不说,私下却照样传。这些传言从青州府蔓延到全国需要多少时间不知道,但迟早会传遍。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金秋时节,定做的家具终于搬进了新院子。
晏长风迫不及待收拾东西往里搬,她再也受不了徐嬷嬷唠叨了。
这一个多月裴二一直以身子没好利索,怕过了病气为由睡在书房,人家本来是好意,可徐嬷嬷她老人家就认为是姑爷冷落姑娘。
她天天给晏长风传授为妻之道,说什么作为女人不应该嫌弃夫君生病,要日日侍奉塌前,什么要时刻牢牢抓住夫君的心,不能冷落,还说最好在成亲之初,夫妻感情最好的时候怀上子嗣,否则将来夫君纳了妾,她怀上子嗣的机会就少了。
更要命的是,徐嬷嬷还将此事告知外祖母,害得她被老太太说了好几回。外祖母让她尽量赶在秦惠容之前生子,否则等长房有了孙子,他们将来便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国公府。
这道理她懂,可他们一对儿假夫妻,想要孩子也得能生才行。
新屋子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它够大,可以放一张巨大无比的床,还可以放软塌。
新床是特意定做的,宽能并排躺下三人,且内有乾坤,中间有一道隐形的帘子,夜里睡觉可以放下帘子隔开。”
去到新院子,晏长风第一时间躺在床上,将间隔的帘子放下。这帘子是双层锦缎所制,不透光,像一道软墙,哪怕两人在床上换衣也没问题。
“裴二,你这主意绝了。”她对出主意的人大加赞赏,“这样真的很方便。”qqxδnew
“你喜欢就好。”裴修躺在另一边,两人并肩而卧,竟是互相碰不到。他对此很满意,有了这张床,二姑娘就不会再尴尬,也就不会天天想着分床睡。
躺得舒服,两人一时都没起来,睡意渐浓之时,忽听院子里如兰喊道:“世子夫人您来了!”
晏长风噌一下坐起来,做贼似的将帘子收起来,见裴二还惬意地眯着眼,抬手推他,“起啊愣着干嘛?”
“夫人,”裴修睁开眼看她,“你心虚什么?”
嗯……
是啊,他们名义上是夫妻,除了这帘子见不得人,躺在一张床上再正常不过。
所以她紧张什么?
“我脸皮薄,做贼心虚不成吗?”她想不通就耍赖。
裴修笑,“那夫人的意思是说我脸皮厚?”
这还用问?“你难道没有这种自我认知吗?”
“哦……”裴修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闭上了眼,“脸皮厚的人就更不需要起了。”
……好想打人。
晏长风抬起长腿越过裴二,径自下了床,出房间的时候秦惠容已经进屋。
“听闻二弟跟弟妹搬了过来,我过来看看。”秦惠容得温和,她四下打量房间,“布置得真是雅致,跟原先完全不一样了。”
这院子原是布置好的,不过是依着赵氏的审美,给未来儿子布置的。晏长风跟裴修都不喜欢,且不想用本属于另一个人的床椅桌凳,这才都换了。
秦惠容这话颇有挑事之意,少不得她也会在赵氏耳边这样说。
“大嫂有心了,母亲昨日来过,她也夸了一句好看呢。”晏长风将她的话甩了回去。
秦惠容敛目微微一笑,将这小小的火药味遮掩过去,“我可以瞧瞧内室内么,听闻抬了一张特别漂亮的床来,我想观赏一下可以么?”
不等晏长风开口,裴修披着外衣,衣衫不整地从房间出来,婉拒:“今日怕是不行,我跟夫人刚刚眯了一会儿,床还没来得及收拾,不好参观的。”
秦惠容笑起来,“我说怎么半天了不见你俩出来,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裴修笑着送客。
晏长风感觉自己又被裴二带沟里去了,她斜睨他,“你让她看就是,倒显得咱们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裴修不以为然,“小夫妻在一起,能干什么见得人的事?”
晏长风无语。
秦惠容回到院子里,跟裴钰交代:“屋子里一应东西都换了,除了物件都挺贵,倒是没看出什么来,我特别好奇他们的床,但是没让我进去看。”
“不让看肯定有猫腻。”裴钰哼了一声。
“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一张床罢了,小两口白日亲热让我撞见了,大概是没收拾不好意思。”秦惠容说,“我的多心是来自于二弟,我总觉得他还有底,如今蜀王已经在朝中展露头脚,您不得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