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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十几人保持安静地在绝壁峭岫间循径攀跻,没人敢在大自然的险山啸海面前托大使用轻功,即便是金暮黎,也怕在兀立直耸的极高峻峰中失足跌下。

毕竟武功再高,也只是武功,既非可自由翱翔的飞鸟,更非视险山为丘垤小土包的神仙。

为了遮住金暮黎额心随时可能出现的蓝焰,再次出发前,夜梦天撕了衣衫内衬,做了个流风国从来没有的额饰。

金暮黎从旁人眼中看出,那缠绕一圈的额巾应该更像包扎伤口的绷带。

不过无所谓,周全第一。

被刺激的情况下,她会突然情绪不稳,虽然只是蓝焰出现,并未杀人,但若给人瞧见,依然是个难以解释的麻烦。

她也意识到只有天魂珠而没有地魂珠的自己,思维不如以前缜密,所以继续在乱石峻岭中攀登、夜梦天反对由她打头阵时,她默默接受了,没有驳斥。

除了山脚到汤泉有人工铺设的旧路,再想去往山顶,却是没有任何磴道石阶,只能峭绝乱崖中辗转寻觅路径。

既有茅庵静室,那些隐居修行的和尚就必得打造上山下山的方法,不然粮油米面从哪儿来?

毕竟修行也得吃饭。

总不能喝风。

而他们也不可能在摔死无处偿命的悬崖峭壁间,使用轻功来来回回。

果然,众人顺着乱石或山岩缝隙攀至无路险崖时,见崖壁有大木连接做成的直竖梯子紧贴着通向高不见顶的上方。

只是此刻周遭的安静环境里隐隐藏着凶险,谁第一个爬上去探路查情,谁就可能被人踹下来,摔成肉饼烂泥。

姓呙的护卫队首领伸手指定一人。

那人姓啜,是整个队伍里身材最矮小的,但特别机灵,攀援能力特别强。

夜梦天不许金暮黎继续打头阵时,就是他顶替了最前方的探路位置。

此时也是二话不说,得令就换副新的棉线手套,顺梯猿猴般噌噌往上蹿。

护卫们分工合作,有的仰头观瞧,并做好啜姓护卫掉下来或被人踹下来的准备,有的则转身盯向另三面,观察周围情况。

随着爬得越来越高,啜侍卫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犹如云端的顶部许久没动静。

就在金暮黎等得有些焦躁、众人有些担忧与不安时,上面终于掉下一个裹着白色素帕、表示平安可行的小石头。

石头虽小,却因高度够足而带着强劲力度,金暮黎一脚反踹,包石帕落入巉峻崖下。

夜梦天依然谨慎,待五位侍卫鱼贯而上、同样平安无事时,才让金暮黎等人动身,最后面则跟着另六名侍卫。

易锦武功低微,金暮黎不放心,拽件里衣撕成长绳,将两人连接。

这样的话,万一易锦手滑什么的坠下去,她也能及时把人拉住,不会摔死。

夜梦天看着来气,望向易锦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就是累赘!”

易锦默默不说话,没有反讥。

金暮黎装作看不到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在爬梯过程中放慢速度,迁就易锦,依随他的节奏,免得他着急慌乱。

长长的木梯上没有雪,显然是因为需经常使用,被及时擦除清理干净。

无雪无冰,打滑的可能性便小了许多,加上众人都戴了崭新线手套,且小心翼翼,倒也没什么意外发生。

连暗暗为自己争口气的易锦都平安攀到高耸入云的崖顶。

上了崖,眼前视野再度开阔。

除了近处一片平地,左前侧还有一道鲤鱼背般的山脊,山脊那头有座六角亭。

冬季本就冷,到了山顶,寒风便更甚,真乃如刀锋利刃往人脸上割,灌入衣袖都刺皮砭骨。

唯屈曲苍秀的老干劲松在风中摇摆,用生命与天地抗衡,争得盎然生机。

“途中经过的几间静室一个人都没有,山顶也空荡荡的,是在我们来之前全部下山了,还是……”祝秋明大概是因为欠着救命恩情,总想出力做点什么,便环顾四周道,“也不对啊,若早已下山,那是谁清扫的天梯积雪?”

金暮黎将冻得脸颊通红、脖子直缩的易锦揽入怀中:“去凉亭那边看看。”

夜梦天头顶冒烟,想把易锦扔下去。

兰尽落瞟了眼爬梯探路的啜姓护卫:“我也觉得凉亭那边应该还有路。”

啜护卫正好扭过脸来,撞上他那不经意般的目光:“我刚才已经探查过,那凉亭两面临崖,这边连着鲤鱼脊,那边有窄小险径可以下山,但不知通往何处,而且在被鲤鱼脊和凉亭挡住视线的地方,有座门窗紧闭的大瓦房。”

他顿了顿,迟疑道,“山顶除了风雪,很安静,但我感觉那房子并非无人住的样子,很可能途中那些空静室的僧人就聚在那里。”

兰尽落很自然地别开眼,看向通往凉亭的鱼背山脊,不与啜护卫对视。

此人正是他不能完全确定护卫队来自锦衣卫的疑虑。

要知道,锦衣卫的前身乃流风国新王朝的拱卫司、仪鸾司,而当初能入仪鸾司的男子,必须身材高大、长相中等以上、没有体臭、勇敢,且武功好。

可看看眼前这个,虽然不算极端矮,但也绝对达不到入募要求。

难道改成锦衣卫后的今天,降低标准了?

夜梦天黑着脸率先走向只有两三人宽、且石面还极为不平整的山脊:“这里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诡异,大家务必要打起精神,万分小心。”

呙队领赶超一步:“夜公子稍等。”

夜梦天顿住脚,抿着唇线转身。

呙队领问啜护卫:“小啜你先说说,为何觉得静室里的僧人都在大房子里?”

“是,”啜护卫应道,“之所以有此怀疑,是因为我刚上来时,发现从这里到凉亭都有脚印被雪覆盖。”

金暮黎挑挑眉:“你是说,人为?”

啜护卫的身体、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正是。”

“故意掩盖痕迹……”金暮黎摸了摸下巴,“有猫腻啊。”

她看向夜梦天,“莫非是等着我们?”

虽然“我们”二字并不仅仅指他和金暮黎,夜梦天的心情还是有些莫名好转:“我先过去看看,你等下再来。”

金暮黎好笑道:“你比我的武功高?”

夜梦天被刀风吹红的脸,颜色深了深,赌气般转过身去:“那也不是拖累。”

说罢,便再次朝山脊走去。

呙队领挥挥手,六名护卫跟上。

“姐姐,我……”易锦歉疚道,“是我没好好练功。”

“不怪你,”金暮黎揽着他的腰边走边道,“一路舟马不停,哪来的时间修炼?说起来,倒是我耽误了你。”

“不不,不是的,”易锦忙道,“姐姐你别这么说,我~~”

“嘘,”金暮黎低声示意,“安静。”

易锦闭了嘴。

众人小心走过中间凸起、两侧低斜的山脊,来到六角亭,分立于亭内外。

亭的左下方是条由宽到窄的小径,根本看不出一直往下走是不是死路。

右下方则是三间以木结构为主的砖石大瓦屋,风摇不动地驻在那里。

静得愈发诡异。

“走吧,过去瞧瞧,”金暮黎瞅了会儿便道,“再等就天黑了。”

有没有埋伏陷阱,都得先闯再说。

呙队领点出八人,打了个手势。

八名护卫悄无声息摸过去,在手势中各就各位,按住刀柄,屏气凝神。

呙队领和啜护卫在前,金暮黎等人在中间,另两名护卫殿后。

虽然谨慎些没错,但这样的小心翼翼让金暮黎很不爽。

可此时无法确定屋里是不是藏着恶人,自然不能痛快而直接地踹开门。

短短几十步路也职业病般探寻各种痕迹的啜护卫来到门前时,冲呙队领点点头。

两人拔出刀,迅速闪身贴向左右,一手执刀,一手推门。

门没闩,但很重,两人掌心施力,方令两扇沉木缓缓打开。

寒风突进。

屋里上百支婴儿臂粗的牛烛烛火开始摇曳。

呙队领和啜护卫等了片刻,既无飞刀,也无暗箭。

两人这才探头往里瞧。

这一看,不由瞳孔猛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