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了。
积雪堆积到了膝盖,行进也变得十分艰难,寒意沿着被浸湿的衣裳侵入骨髓,闻人白明显能感觉到身下的人身体一寸寸冰冷下去,脚步也逐渐缓慢。
他其实也已经冷的没什么知觉了。
“你放我下来吧。”
他几不可察叹息一声,声音即刻湮没在冰雪里。
闻人白想,若是放下他这么个累赘,贺兰潋自己一个人还有可能走出这片雪山,可若是带着他,他们两个都会冻死在这儿。
贺兰潋听到了他的话,覆着一层雪白的眉眼狠狠一皱,语气不善:“你在说什么屁话?”
闻人白笑了一下,听上去有气无力,却一如既往的温和:“你这样背着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出去?”
贺兰潋望了眼漫无边际的雪地,沉默片刻,咬了咬牙:“小爷就不信了!还绕不出这鬼地方!”
闻人白偏过头,侧脸很轻地挨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谢谢你。”
贺兰潋脚步一顿,眼里划过一抹不自在,故作镇定:“谢我做什么?换做别人,我也会帮的。”
闻人白唇角翘了翘,纤长浓密的眼睫慢慢垂下。
不一样的。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他不是只身一人。
只是,好可惜。
可惜……
背上的人没了动静。
贺兰潋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回应,嗓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你可别背着我偷偷睡觉啊,你倒是睡的香,那我怎么办?”
“……”
他抿了抿唇,恶狠狠威胁:“你真敢睡,我就把你扔在这儿一个人走了!”
“……”
天地寂静无声,只有呼啸的风掠过耳畔,如同有人在呜咽。
“闻人白!”贺兰潋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他想把人放下来,却因动作太急,膝盖磕在地上,背上的人也因此栽倒在雪地里。
贺兰潋顾不上自己,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来:“闻人白你不许睡!”
他这才看清他的脸,白的似雪雕琢的,唇瓣青紫,安静地阖着眼,唇角轻轻翘着,像一尊冰雕玉琢的雪人,没有丝毫生气。
贺兰潋瞧着这一幕,眼眶蓦地一热,一滴泪将落未落。
他用力憋了回去,抬了抬下巴冷笑一声:“跟小爷玩阴的是吧?”
“好歹也是神棍,哪能这么轻易的就死?”
贺兰潋用力地将他按在怀里,抬头盯着这天,眼里满是冷意与嘲讽:
“什么狗屁仙山,想要吓唬你爷爷,你还嫩着呢!赶紧放小爷出去,不然一把火把你给烧了!”
……
闻人白一脸茫然地问:“然后呢?”
贺兰潋臭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然后那雪山就塌了。”
跟五毛钱特效似的,垃圾玩意儿!
闻人白眼睛微瞪:“塌……塌了?”
贺兰潋眯了眯眼,勾唇冷笑:“八成是听到我要放火烧山,破防了吧!”
闻人白:“……”
他沉吟片刻,眼神赞赏夸了句:“干得好。”
贺兰潋:“……”
闻人白这会儿状态已经调整过来,方才还一副濒死的模样,这会儿又是生龙活虎。
“那其他人八成也是被困在了哪里,咱们去找他们汇合吧。”
他弯着眼睛笑起来。
贺兰潋瞅他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就来气,阴阳怪气道:“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没点表示?”
“表示?”闻人白眼神困惑,他认真思索片刻,抱拳拱手,“英雄救命之恩,贫道无以为报,唯有来世结草衔环……”
贺兰潋轻飘飘打断他:“别来世了,就今生吧。”
闻人白:?
*
“阿瑶姑娘,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追影抹了把头顶的汗,一向淡定的神色有些崩裂。
任谁看到一座火山在眼前爆发也没办法维持淡定的!
两人玩了命的跑,这才有惊无险的躲开那炙热滚烫的岩浆,然而此地实在太热了,体内的水分急剧蒸发。
阿瑶用袖子拼命扇风,脸颊通红,眼神焦急:“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应该是进不周山的第一重考验,幻境。”
“幻境?”追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连忙追问,“也就是说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正是。”阿瑶点点头。
追影看着那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其炙热的岩浆,估计碰上一下立马烧成灰,这玩意儿看上去可不像是假的。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那我们该怎么出去?”
阿瑶眉头紧皱:“既然是幻境,必然有破解的法子,我们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多留意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她眼神郑重地看向追影,“总之,一定要在体力耗尽之前,找到出去的法子!”
不远处的火山距离再次爆发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到时候岩浆就会将他们所在的这块空地给湮没,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追影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耽误,连忙去查探。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堂堂金吾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这火山爆发,却是生平头一回经历!
说出去可以吹一辈子。
*
“我这辈子都不想和毒虫蛇蚁打交道了!”越扶光站在一棵树上,盯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毒虫,一脸生无可恋。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虫子,而且这些虫子的杀伤力还特别强!
仔细想想,一两只毒虫还没什么,可若是成千上万的虫子呢?
刚才他们就亲眼看见一头鹿被毒虫包围,顷刻间只剩下了一副白色骨架!
那画面越扶光这辈子不想回忆第二次!
季暻站在她旁边的一棵树上,手里拿着剑刺向往上爬的虫子,然而毒虫太多,这法子并不管用。
他们所在的树很快便要沦陷了。
一开始越扶光带来的药粉还能抵挡一些,可药粉毕竟有限,毒虫却无穷无尽。
这要怎么打?
也不是没有想过用火烧,可烧了一批又来一批,甚至周围都是树林,很容易点燃,到时候反而把他们困在这里。
“这里不能呆了,快走。”季暻沉着眉低喝一声。
越扶光点点头,正要跳到旁边的树上,冷不丁看到一只毒虫悄无声息爬到季暻衣领处,眼看着就要咬上他的脖子,她瞪大了眼惊呼一声。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