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观察了两天一夜,那个病人身上的红疹也逐渐褪去之后,顾太医等人终于确认,这药的确有效!
得知这个消息,众人振奋不已!
太守脸上也露出喜色,嘴里不停地道:“太好了!太好了!晋城有救了……”
他说着说着,眼眶一红,眼角竟流下一行清泪来。
旁边的师爷扶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眼眶克制不住的发烫,挤出一个笑来:“大人,这是好事啊!”
太守拍了拍他的手,声音哽咽:“我就是……我高兴啊!”
晋城没有毁在他手里,他也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解药广泛应用于感染瘟疫的病人身上,大家的症状都有不同程度的好转。
在亲眼看到效果之后,每个人眼里重新焕发生机,忍不住流下滚烫的泪水。
这场灾难,终于要过去了!
——
明姝端着药,小心翼翼喂给司褚。
她面色看上去十分镇定,可微微发颤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云芷在旁边瞧着,忍不住出声:“娘娘,要不还是奴婢来吧?您的伤还没好呢。”
明姝摇摇头,语气不容置喙:“喂个药而已,能费多大的力气?”
她盯着司褚的睡颜,他躺在床上的这段时日,日渐消瘦,轮廓越发鲜明立体,下颌线明晰利落,眼窝深邃。
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可她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喂完一勺之后,她捏着帕子擦去他唇边沾染的水渍,轻轻眨了眨眼,睫毛上凝着水雾将落未落。
“你睡了好久啊,崽崽。”
云芷眼眶微酸,自觉地出了门并把门带上。
明姝说起话来愈发肆无忌惮。
她将药吹凉,喂到他唇边,眼眸微垂,絮絮叨叨起来:“其实我也没那么脆弱,至少我从前是那样以为的。”
她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自懂事以来,便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不过幸而养父母对她也很好,只是当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那层关系,总好像隔了点什么。
明姝突然意识到,即便很努力,她也真正融入不了那个地方,那不是她的家,于是她搬了出来。
她的性格很开朗,人缘也不错,谁和她都处得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真正的朋友,难过的时候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直到她爱上了小说,每看完一本小说,就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经历了书中人物的一生。
这种滋味让她沉迷其中,她第一次认识到,她不是孤独的。
这世上还有许多和她一样独特的灵魂,他们散落在不同的角落,闪闪发光。
直到有一天,她翻开了一本书,遇到了一个角色,那是一个着墨并不多的反派人物,惊艳到让她一眼沦陷,他叫——
司褚。
喜欢上他,甚至有种本该如此的宿命感。
她同情他的身世,怜爱他的一切,痛恨命运对他的不公,喜他所喜,恶他所恶,到了几乎着魔的地步。
直到看到他惨烈的结局,她情绪一度崩溃。
不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那么好,为什么呢?
重来一次吧。
她想,如果能遇见。
她要把他拉回人间。
“快醒过来吧,我很想你。”
明姝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床人的人指尖轻轻一颤。
*
喝了那药之后,司褚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越扶光来看过一次,说再等等,兴许药还没起作用。
晚间,明姝守在床边,昏昏欲睡,她手撑着下巴,脸上留下一道红印,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垂落又抬起,重复动作。
床上的人忽然间动了动。
明姝猛地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正疑心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揉了揉眼,但见司褚睫毛轻轻颤了颤,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眼里迸发出亮光,还没来得及露出欣喜的表情,只见司褚眉心倏然一拧,紧接着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一口血猛地吐了出来,染红了衣襟。
明姝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怔在原地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几乎是下意识俯身抬手擦了擦他唇边的血,然而却有更多的血涌了出来,怎么也擦不完。
手指不停地颤抖,思绪重新注入脑海,那一刻她浑身的血都是凉的,声音发颤:“来人!快来人!”
云芷就在外面,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神色惊疑不定:“娘娘……?”
见到眼前的一幕,她惊骇地双眼瞪大,捂了捂嘴,反应过来连忙跑了出去:“来人!传大夫!快!”
直到越扶光和顾太医齐齐赶来,温知意和王鸢的声音遥远又近在耳边,明姝眼神呆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被季暻强硬地拽着按在凳子上坐下,带有温度的茶杯被塞到手里,她才缓缓低头。
“娘娘?”
云芷一脸担忧地望着她,温知意等人也围在她身边,眼神关切。
明姝慢腾腾眨了下眼,攥紧手中的茶杯:“我没事。”
这话一出口,众人却并没有露出放松的表情。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脸色有多吓人,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季暻眉压下来,眸中暗色涌动,一脸风雨欲来:“自己身体都没好,还有闲心操心别人?”
陛下那边有那么多人伺候着,出不了太大的乱子,而她再不注意身体,多来几次迟早要把自己弄垮!
明姝抿着唇垂眸不语,神色沉默极了,白色披风拢在身上,脖颈处环绕着一圈兔毛将她的脸衬得愈发的小,看上去乖巧又委屈。
季暻气消了些,耐着性子哄:“先把热水喝了暖暖身子。”
明姝不太想喝,不过她懒得和季暻争辩,于是仰头乖乖喝了。
季暻瞧着她木楞空洞的眼神,眉心跳了跳,正欲说什么,但见明姝扬起脑袋,红着眼望着他,眼眸潮湿柔软,沾着朦胧水雾。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轻轻的发颤,眸光无助极了:“哥,他不会有事的,对吗?”
心脏某处受到碰撞,微微震颤,季暻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掀起一阵波澜,层叠墨色在眼底蔓延。
良久,他眼神讳莫如深,语气缓慢但坚定:“不会,别怕。”
明姝似乎是信了,情绪渐渐平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