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褚嗅了嗅潮湿的药渣,眉梢轻轻挑了一下不说话。
旁边的顾太医见状,心里有些忐忑,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起来:“这药是早上煎的,可以有效地缓解症状,只不过今日不知为何,那些人吃了却还是不见效。”
司褚隔着手帕捻了捻那药渣,神色不明:“煎药一般是谁负责的?”
顾太医和太守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片刻后,前者谨慎地答道:“是微臣的一个小徒弟,不过煎药的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负责,一般情况都会有好几个人同时在旁边守着,以防万一。”
他对这一块比较敏感谨慎,是以都会多派几个人守着,这样就算有什么人起了不干净的心思,有其他人在场也不好下手。
太守见司褚唇角轻轻勾了勾,眸光莫名,他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问:“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司褚没答话,只是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明姝:“你来闻闻。”
明姝心里一动,弯下腰凑近仔细闻了闻。
她一开始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就是普通的药材的味道,直到又多闻了几下后,一缕突兀的味道被她捕捉到。
明姝眉眼一愣,不太确定地看向司褚:“是萨蛮花?”
那缕异香若有若无,混杂在浓重的中药味里,如果不是很仔细,压根儿察觉不出来。
司褚唇角下压,没否认。
越扶光留意到这声,停下了动作,朝着这边走过来:“什么情况?让我看看?”
她目光一扫,注意到司褚手里的东西,司褚斜了她一眼,将手帕递给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让开。
越扶光接了过来闻了闻,眉头一皱,语气笃定:“的确是萨蛮花的味道。”
旁边的顾太医和太守一脸茫然。
“这个什么花……是什么东西?”
越扶光眉眼冷然,语气透着不爽:“萨蛮花是一种极为珍稀的药材,可入药,也可以被有心人制成致命的毒药。”
两人听了这话,顿时面色一变。
“那……那些人突然暴毙也是因为这个萨蛮花?”
越扶光面色难看:“极有可能。”
“可是,可是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把这玩意儿下到熬的药中的?!”
那么多人看着都能出问题!
越扶光盯着那抹药渣,蹙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萨蛮花本身呈现蓝色,制出来的毒也是如此,不过与水混合却能变得无色,不过中和后的毒液,绝对达不到短时间内将人致死的效果。”
她目光闪动,语气肯定:“毒液不是直接下到熬好的药中的,这药材应该是事先被萨蛮花的毒液浸泡过,之后又晒干。”
众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复杂,一时之间都有些震惊。
“你们医署的药材,都是谁负责看管?”冷不丁的,司褚突然插了进来。
顾太医皱了皱眉,看向太守。
太守心里一沉,语气沉重了几分,缓慢道:“所有送到城中的药材都是由下官亲自把控和看管。”
司褚黑沉沉的眸子瞧着他,并不是很意外这个答案,他面色喜怒不辨:“钥匙呢?”
太守从腰间取下,双手托着恭敬递过去:“这钥匙只有一把,也由下官亲自看管。”
他心里很是沉重。
如此看来,他的嫌疑便很大了。
太守无法为自己开脱,即便这事和他没关系,可他也有责任,钥匙在他身上,可是药材却出了问题,他难辞其咎。
他喉头动了动,辩解的话却始终没说出口,心头如有千钧重,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司褚没急着定罪,支了支下巴,语气冷淡:“带路。”
……
太守带着他们来到放有药材的仓库外,外面有重重士兵把守,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偷偷潜进去很难。
士兵们恭敬问好。
太守点点头,用钥匙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光线霎时间涌入漆黑的仓库,将里面照的透亮。
朦胧的光线里,有细小的尘埃起伏,错落,空中弥漫着一股子药材的味道和淡淡的霉味。
明姝掩住口鼻,一只手放在鼻子边扇了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里面的布置。
因为堆放着一座城所需要的物资,这座仓库还是挺大的,一眼浏览不完的那种。
高高的药材堆积起来阻挡了视线。
大多数药材用油纸包着,这玩意儿必须要放在足够干燥的环境内,否则受了潮气容易发霉,从而影响药效。
仓库的中间摆放了很多架子,架子上也放着一些药材,并没有包裹起来,而是摊在竹子编织的簸箕里。
众人走过去。
明姝随手捻起一把,触感竟然微微有些潮,她眉心跳了跳。
越扶光也发现了这一点,提出质疑:“这些药材为什么是湿的?”
太守连忙出声解释:“前些日子下了一阵雨,仓库年久失修有些漏水,这些药材被雨水打湿受了潮。不过如今晋城物资短缺,也不可能就这么扔了,于是拙荆就想出这么个法子,将药摊开晾一晾,以免发霉,浪费了可惜。”
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近来天气不太好,没有足够的日头,这些药材便久久未干透。”
越扶光捻起一把白芷凑近闻了闻,没有发现异常。
她皱了皱眉,难道是她想多了?
一排架子都摆放着摊开的药材,她挨个检查过去。
明姝打量着周围堆积成山的药材,好奇地看向太守:“晋城所有的药材都在这里了?”
太守点点头:“全部都在这里了。”
明姝眉头微皱,这也太少了些。
城中这么多病人,每日都离不开吃药,这玩意儿又不可能循环利用,都是一次消耗品,这样看来,这些药真算不得多。
太守看出她的想法,眉目沉凝,叹了口气:“没办法,这已经是下官能弄到的全部了,自从瘟疫爆发以来,城里的药材铺几乎全部充公,然而还是抵不上消耗,下官甚至把周围的几座城能借的都借了。”
可人家也是生意人,自然不可能不求回报的付出。
甚至有些奸商还坐地起价。
一开始他咬咬牙也就买了,毕竟人命关天。
可到了后来,也确实再负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