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心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的样子。
无论是被她视作可宰的羔羊,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的少女们,还是对她忠心耿耿,却从未被她放在眼里的教徒,现在都用一种充满质疑的眼神看着她。
活像是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而造成这一切的对象,正好端端坐在那儿含笑看着她。
白水心抓紧了衣袖,向来淡定的神色不复,眼里掠过一抹惊慌,她掐了掐掌心,故作镇定,“都这样瞧着本神女作甚?这衣裳乃是教主送的,我事先也不知是什么鲛纱。”
其实并不是。
教主哪里会管这些,不过是白水心掌管库房的钥匙,偶然看到这匹布格外好看,便私自拿来做衣裳了。
一匹布而已,教主还犯不着为了这个和她计较,可她哪里想到这玩意儿看上去和普通的布没什么两样,竟然价值万金!!
不过白水心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她身为神女,代表一教之脸面,穿的好些怎么了?她不用,放在库房里也是生灰,岂不是浪费?
可女道士却不这么想,白莲教的教义还讲究平等,这些人为什么对白莲教死心塌地,一个个如同疯魔了一般,推崇至极,就是因为这些教义满足了她们心里最深处的欲望。
可她如今却发现自己深深崇拜的神女竟然不以身作则,心中筑起的崇拜的高墙骤然倾塌,席卷而来的是成倍增长的愤愤不平和失望。
原来她们心中高高在上的神女也不过如此!
女道士第一次,阴阳怪气地怼白水心,“咱们教不是常把人人平等挂在嘴边么,怎么神女自个儿倒先忘了呢?”
白水星没想到他还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疑自己,当时脸色一变,语气沉凝:“放肆!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女道士乍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上一阵惊慌,她都做了什么,她竟然敢质问神女?
她正琢磨着,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哎呀,不过就是问问而已嘛,这怎么还上纲上线了呢?”
“就是就是,说好的人人平等,怎么能带头打破这个规则呢?”
“神女自己不起好的带头作用,怎么能服众呢?大家说对不对呀?”
……
温知意一脸敬佩地看着明姝捏着嗓子转变声线,还挺像模像样的,一个人唱完了一出大戏,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来做卧底多少有些委屈了这位姐妹的天赋。
女道长听见那么多人支持自己追求正义,顿时就重新理直气壮了起来,看向白水心的眼神毫不退让。
“神女大人应该给教里的姐妹每人发一匹这鲛纱,这才能够服众!”
她一边说一边用垂涎的眼神打量着那衣裳,倒不是有多喜欢这一款式,只是一想到将金子穿在身上,莫名有点刺激。
明姝听了简直想给这姐妹鼓个掌。
别看人个子小,志向还不小嘛!
每人发一匹,且不说鲛纱压根儿不量产,便是国库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白莲教再有钱,那还能和国库比吗?
白水心想来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下脸,气的快要疯了,口不择言地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配吗?”
女道长的脸当即就黑了。
嚯!
精彩!
明姝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生怕场面还不够混乱似的,偷偷的猫在下面混水摸鱼,一会儿为白水心摇旗呐喊,一会儿又为女道士加油助威。
“神女大人威武!”
“道长姐姐加油!”
好一个双面间谍!
众人不禁投来敬佩且复杂的目光。
*
“两位,确定要加入我们白莲教?”
贺兰潋再次打量着面前这一老一小,额当然,老的也不算太老,他眼神流露着淡淡玩味。
这两人来历不明,这身气质瞧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偏偏脑子却有点不正常。
比如现在。
褚宝宝一直维持着唆手指的动作,拿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若是寻常人看的早就心都化了,可惜贺兰潋并不喜欢小孩子,甚至隐隐还有一些嫌弃,想让他洗个手再嗦。
闻人白不高兴地皱了皱眉,端正着神色看着他:“这位施主,容我打断一下,你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有自己的师门,不加入你们这个教,是你们聘请我来当你们的顾问。”
明明是两个讨饭的叫花子,这会儿倒还端着了。
贺兰潋给气笑了,他语气淡了几分,挑了挑眉:“我白莲教可不养闲人,您倒是说说,自己都擅长些什么?”
闻人白想了想,颇有些矜持地抬了抬下巴,白皙的脸颊上透出淡淡薄红:“小道不才,捉鬼驱邪样样都有涉猎,当然,也会一些画保平安符篆,另外,女人家的美容养颜丹也会炼一些。”
这破落邪教也不知道走了几辈子的好运,这才碰上了他,若不是他此时囊中羞涩,倒还真看不上这种破落教。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提司褚那个狗东西,为着一些陈年旧事,这些年没少磋磨他,要不然他堂堂国师,何至于混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
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等再见到那个狗东西,他一定……躲得远远的。
饶是贺兰潋再淡定,这会儿也不由露出荒谬的神色,他眯了眯眼,没听清似的,微微偏头:“你说你会什么?”
闻人白一脸自信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顺带在心里唾弃了一番,这小伙子看上去身强力壮的,怎么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呢?
贺兰潋听完沉思片刻,抬手指着门外,面无表情地对门口的教徒说:
“来人,把这两个骗吃骗喝的神棍给我赶出去!”
他自己就是骗人的祖宗,竟然还有人敢骗到他头上,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闻夙大人!”
“等等等等……”闻人白瞪大了眼,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一张俊脸飞快涨红,仿佛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这位施主,你说谁是骗吃骗喝的神棍?!”
贺兰潋半眯着眼,好整以暇冷笑:“说的就是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