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敲打
最近一段时间，郑振东忙的要死，除了要处理设备调试的事情，还要为将来去红星轧钢厂做打算。
自从那天见过方局长后，他回到院里就跟大家打听红星轧钢厂的近况。
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刘长河这次要去红星轧钢厂当副厂长，自己作为跟随人员，当然要帮他把情况摸清楚。
这天机床厂调试工作进入尾声，接到上面通知，来参与试车仪式的领导，不但有工业局的孙建平副局长，还有机械部的毕主任。
为了能给领导留下好印象，工人师傅早早就开始收拾卫生。
上午九点整。
为了迎接毕主任到来，机床厂所有在家的干部，全部来到大门口。
大家等了也就一袋烟的工夫，一辆华沙牌轿车缓缓停在大门口。
看到车子停下来，何明书眼前一亮，立马跑上前去帮着开车门。
可车里面的毕主任，却没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都还没等何明书跑到车前，后面的门就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从车里出来，脸上还露出和善的笑容。
这人上身穿着黑色中山装，下身一条黑色的长裤，脚上还蹬着一双黑色的皮鞋。
“也就差副墨镜了，一身黑，好家伙，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黑涩会呢！”
郑振东看到他这身打扮后，心里暗暗嘀咕道。
何明书虽然被晃了个措手不及，可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他快步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来，满脸激动的说：“毕主任，欢迎您能来我厂指导工作！”
“老何，您太客气了！”
毕主任单手同他轻轻一握，又看着眼前这么多人来迎接自己后，内心多少有点惶恐不安，毕竟这跟上面所倡导的政策不符。
不过，他也不好亲自开口赶人，只好摇头苦笑一声，对何明书委婉的建议道：“这么多人过来迎接我，传出去影响不好，要不让大家都回去工作吧？”
何明书脸色有点尴尬，顿时有一种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的感觉。
为了化解尴尬，他只能笑着说：“毕主任，您难得来一次，大家都想跟您见一面，我也不好阻止大家的热情，您说是不是呀？”
“下不为例！”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毕主任只好皱着眉头说：“上面三令五申不让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可不要跟上面对着干哟！”
看毕主任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何明书顿时松了口气，连忙笑着回道：“是是是，我记住了。”
两人聊了两句，然后何明书就开始介绍身后的所有人。
毕主任笑着一一打过招呼，这才在众人的陪同下，往厂区里走去。
“新车间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了？今天能不能完成调试工作？”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毕主任突然问了一句。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您也知道，这设备安装和调试工作，都是工作组在负责，要不我去问问刘长河同志？”
论起上眼药来，何明书可谓是驾轻就熟，正好刘长河失去了靠山，此时不整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怎么回事？他们都不向伱汇报工作进度吗？”
果然，毕主任眉头一皱，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一看毕主任生气，何明书立马感觉机会来了，直接添油加醋道：“您也知道，他可是工业局下来的干部，又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呢，别说跟我汇报工作进度了，就是我亲自向他询问，他都爱答不理的！”
“你说的是真的？”毕主任停下脚步，直勾勾盯着何明书。
工作组跟厂里的领导班子闹得不愉快的事情，虽然毕主任早就有所耳闻，可看到何明书如此不予余力给刘长河拆台，还是让他大失所望。
在工作中双方有分歧，这挺正常的，毕竟工作组的到来，确实损害了厂里领导阶层的利益。
可他万万没想到，何明书作为厂里的一把手，心胸竟然如此狭隘，为了这么点小事，不惜亲自下场给刘长河泼脏水。
也就是彭军提前跟自己打过招呼，不然还真被他骗到了。
看毕主任神色阴沉，还以为自己计策奏效了，何明书心里瞬间乐开了花，为了能报一箭之仇，他赶忙点头答道：“我说的全是真的，领导，您不信可以问问小龚，他可是我们厂主管生产的副厂长，你问问他，有没有人向他汇报过设备安装调试的情况？”
都说杀人诛心，为了能彻底把刘长河钉死，何明书真可谓是不遗余力。
见毕主任眉头紧锁的样子，显然自己这番话奏效了，不枉自己费了半天唾沫，看刘长河接下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知道，就算领导这次不会处理刘长河，可一旦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将来再想改变，那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刘长河呀刘长河，你可千万别怪我心狠，谁让你现在没了靠山呢，我不收拾你收拾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让你影响我前进的道路，要怪就你命不好！”
何明书阴恻恻的想到。
看何明书依旧执迷不悟，毕主任轻轻叹了口气，用满是警告的语气说道：“行了，老何，看来你们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呀，这件事情我会如实上报，到时候部里有什么决定下来，你们可千万别怨天尤人！”
“嗯？”本来还满心欢喜的何明书，现在听到这番话后，立马呆愣当场。
“老何，说句实在话，上面这次之所以派我下来，一个是来看看工程进度，再有就是对你们领导班子进行一次考察，你太令我失望了，刘长河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污蔑他？”毕主任面无表情的说道。
刘长河具体负责什么工作，彭军早就在部里做过汇报，人家本来光负责技术层面的问题，跟厂里打交道的人明明另有其人。
要不是掌握了这个情况，说不定还真被他给骗了。
毕主任心里又气又闹，恨不能直接给何明书一个大嘴巴子，谁让他把自己当猴耍呢。
突然被拆穿，何明书立马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更是后悔不已，都没把情况搞清楚，干嘛要急着开口呢，这下可褶子了。
光顾着痛打落水狗了，心态完全失衡了。
可偏偏又不能改口，只好硬挺道：“我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您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问大家，看看他们怎么说！”
毕主任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人，然后用只有他跟何明书能听到的声音，说：“行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小彭之前就跟我说过，你这人私心太重，不适合做一把手，之前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他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彭军！”
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何明书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彭军和刘长河，眼里的怒火有如实质，恨不能把两人烧成灰烬。
“何书记，您喊我有事？”
看两位领导驻足不前，大家也不好意思走到他们前边去，彭军本来正跟刘长河说着话，突然听到何明书喊自己的名字，只好抬头满是疑惑的看着他。
“冷静点吧，何书记。”
毕主任满是无奈的劝道：“要是被大家知道了详细情况，你那时又该怎么办？”
知道自己做事不光彩，现在听到毕主任半是威胁的话语，也知道自己确实不应该爸怒火发泄出来，可心里依旧不舒服，只好嗡声道：“毕主任，部里到底怎么想，已经决定要处理我了吗？”
问完这话，何明书有些忐忑的看着毕主任，就好像是犯了罪的犯人似的，在等待法官宣布自己的罪行。
看着患得患失的何明书，毕主任不由感慨万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最终于心不忍，摇头苦笑道：
“部里意见不统一。
陈部长觉得，你毕竟在机床厂工作这么久，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就这么把你撤了的话，于理不合。
来之前，他还特意让我告诫你，不要整天玩弄心计，想进步是好事，可光会玩弄心计，根本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要把工作做好，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领导对你的期望。”
说到最后，毕主任不禁抬手，在何明书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被毕主任这么一搞，何明书多少有些怅然若失，既怕他回去如实上报，又愧疚这几年所做所为，不配拥有眼前的一切。
为了挽回在毕主任心中的形象，何明书赶忙保证道：“毕主任，您放心吧，我往后一定改正错误，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毕主任看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松动，可为了让他记住今天的教训，还是义正言辞的警告道：“老何，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如果下次再出问题，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觉得自己逃过一劫，何明书庆幸不已，连连点头哈腰道：“您放心，我一定改，一定改！”
看何明书服软认输，毕主任也就不在继续这个话题，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新车间。
………………
下午三点钟，机床厂新车间。
随着最后一台设备顺利启动成功，大家立马掌声雷动，霎时间，整个车间都陷入一片欢乐的海洋里。
何明书作为厂里的一把手，厂里设备调试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要亲临现场，等大家的欢呼声好不容易停下来。
他立马大声急呼道：“同志们，这一段时间以来，大家辛苦了，感谢大家的努力付出，d和人民不会忘记你们的……”
还真甭说，虽然他说的都是一些官话套话，可这个时代的人偏偏就吃这一套，听他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好不容易停下来，大家立马鼓起了掌。
等大家都停下来后，他又大声道：“为了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今晚食堂还给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大家一起好好庆祝一下！”
这下整个车间里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就算说得再好听，哪有实实在在填饱肚子重要呀。
大家都是吃定量的主，每月所供应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今天晚上能白吃一顿，家里的粮食不就省下来嘛，唉呀妈呀，真香！
更何况，既然是厂里要举行大会餐，这伙食指定差不了，一想到能解解肚子里的馋虫，还能沾点荤腥，大家更是高兴坏了。
“何书记，今天晚上几个菜呀，有没有肉？”
有胆子大的工人，顿时就忍不住了，看着何明书高声问了起来。
“放心好了，今晚不光有肉，还有酒呢，大家敞开了肚皮吃，管够！”
何明书笑着回应了一句，接着看着霍里扬科，一脸真诚伸出手：“霍里扬科同志，今天您辛苦了，我代表整个机床厂谢谢您们！”
说完之后，他生怕老毛子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赶紧扭头看向郑振东，等他把话翻译过去。
谁成想，霍里扬科非但能听的懂，还特意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回道：“何书记，你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可是同志，苏、中友谊万岁，乌拉！”
“乌拉……”
大家虽说有些好奇，老毛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汉语，可也不好直接问出口，只好纷纷露出好奇的眼神，时不时看向郑振东。
大家又在车间里待了一个多小时，看着设备一直可以正常运行，心里的担忧也渐渐放了下来。
办公室主任孙博涵从车间外进来，一路笑着跟大家打着招呼，最后来到何明书面前，趴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等孙博涵说完，何明书轻轻点点头，满是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笑着对孙建平说：“毕主任，孙局长，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先撤吧？”
前几天刚接收完方局长的人脉关系，孙建平借着这个机会，刚好还个人情。
笑着先跟毕主任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提议道：“老何呀，新车间能顺利完工，刘长河同志可谓是居功至伟，是不是也让他讲两句？”
上午刚被毕主任敲打过，此时的何明书就如同是惊弓之鸟一般，一看两人的态度，便知道这事无法更改。
便赶忙点头应道：“孙局长，您说的没错，确实该请刘处长讲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