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一行下榻镇江月明客栈,听闻天魔教已经到了徽州府,天赐感慨道:“紫龙堂在徽州府的任务就是挡住邪魔从西线入侵,如今紫龙堂被灭,圣教南面门户大开,邪魔可以长驱直入了。”见众人不语,天赐叹气道:“今日一战,神龙教死伤惨烈,看来邪教实力确实不俗。如果魔婴亲自上场,只怕龙山一战必然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香雪海也叹气道:“魔婴本来是师父的女儿,却要帮着魔君对付师父,看来她已经把魔君当成父亲了。魔君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灭了神龙教,劫回妻子,现在妻子已死,神龙教未灭,魔君夙愿未了,郁郁寡欢。我想魔婴兴兵北伐,应该是想完成魔君的夙愿。”
“不止如此,”天赐幽幽道,“她还想报复师父!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恨师父,但是我早就感觉到她对神龙教的恨意,甚至是对师父的恨意。或许在她看来,灭了神龙教就等于大仇得报吧!既然如此,想必不攻破龙山她绝不会罢手。”
夏子龙点点头道:“看神龙教的实力,恐怕不堪一击。天赐公子还是尽快赶回逍遥阁,免得小主担心。”
“是呀,”香雪海附和道,“要不我自己回五指山,师兄先去逍遥阁,等有了消息,我立刻飞鸽传书。要是少主真出事了,你还可以带着婉莹小主前往营救少主,不是很好嘛?”
“不行!”夏子龙摇头道,“小主说了,逍遥阁不能插手天魔教和神龙教的事,我也不能暴露身份。”
“哦,”香雪海若有所思道,“我忘了你们不能插手神龙教的事。师兄,你怎么打算的?”
天赐深吸一口气,铿锵道:“明早赶往五指山,我要亲自确认天佑是否安全。”
五指山附近,望着斜阳洒下余晖,一个样貌清秀的年轻男子领着众人缓缓退出了五指山。他一袭锦衣,杏目透着狠厉,正是司卫常五郎。常五郎一挥手,身后众侍女飞身钻入林中,不久后林中四处浓烟滚滚,气味漫天。望着狼烟四起,常五郎阴笑道:“五指山成了火焰山,这下应该能逼走魔君。咱们走!”刚要往东奔去,常五郎暗觉不妙,又急道:“不要原路返回,往南绕一段路!”
众人前脚刚走,官道上奔来一匹快马,马上坐着一个紫衣老者。老者身材魁梧,眼神犀利,正是沈波旬。见五指山上浓烟滚滚,他大惊失色,飞身入林。眼看火势不小,自己又无力御水扑火,沈波旬急得直跺脚。担心蝶谷被烧,更是心焦如焚。想到蝶谷,突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陡然飞身而起,抬掌震飞了烈火四周的树木、枯叶。直忙到夜幕低垂,这才扑灭四周十余处火点。
回到蝶谷时,整个蝶谷静悄悄,既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半点生气。沈波旬心下一惊,疾步入殿,点燃灯烛,殿中同样静谧无声。他奋力大喊三声,见四周没有一丝回应,不禁心里咯噔一声,喃喃自语道:“难道老毒物去龙凤谷了?”
疾步奔往龙凤谷,行到半道突然被一个圆轮险些扳倒,沈波旬没有理会,继续前行,刚奔出几十步,又折了回来。蹲下细瞅,刚才险些扳倒自己的圆轮竟是独孤胜轮椅上的镶铁轮,沈波旬面色一变,急忙四周搜寻,又发现了被震得四分五裂的轮椅残部。惊慌四顾,却没有发现独孤胜身影。继续扩大搜索范围,只发现地上一摊鲜血。
循着血迹直奔龙凤谷,站着火谷旁,望着石台旁遗落的金丝,他心神一慌,不禁跌坐地上。顺着金丝往谷中望去,只见金丝垂悬,在谷中飘荡,沈波旬更是老泪纵横,捶胸拍地。手中紧握金丝,陡然仰天大吼,震得龙凤谷都不住颤抖。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谁能杀了独孤胜,谁又会杀独孤胜。独孤胜的武功虽然不是独步武林,不过能与他打平手者屈指可数,再说他医术无双,被淮右凤雏评为十绝之一,沈波旬做梦也想不到他竟会被人杀害了,而且是在世外桃源般的蝶谷内。这里与世隔绝,仅有一条入谷密道,且机关重重,凶险至极,除了自己人,外人根本不可能打开入谷密道。沈波旬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有内鬼。
坐在殿中,闭目凝神,脑海中浮现出魔婴、香雪海、天赐、天佑等人身影,又想起下午五指山莫名起火的事,陡然睁开虎目,惊得站起,怒气冲冠道:“此仇不报,老夫誓不罢休!”
天赐一惊,陡然坐起,原来已经夜深。想起上午之事,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披衣推窗,静静望着街道。半月高悬,照得街道银光闪闪。清风吹来,令人倍感凉爽。一边担心天佑安危,一边忧心神龙教结局,忍不住仰天长叹,无奈摇头。
正要回身,余光中窜入一个黑影,他本能回身凝望,果然有个倩影在远处屋顶飞奔。细细观望,黑影越来越近,原来是一位紫衣女子。女子身后还有三个女子正狂追不止,个个身手不俗。
紫衣女子慌不择路,一路东躲西蹿,最后钻入民宅,隐去身影。三个女子在四周搜索许久,始终一无所获。为首的女子抬手示意,三人先后飞身而去。紫衣女子竖耳静听,见四周没有声响,悄悄从黑暗中闪出。她正要飞身而起,突然身后劲风袭来,只觉肩膀一沉,竟被人生生按落地上。
这时三位侍女去而复返,齐齐飞身落入墙头。三人四面探查,竟一无所获,无奈再度离去。望着三人飘然而去,紫衣女子惊出一身汗,刚才要不是身后男子突然出手,自己这会已经被三人堵个正着。听着身后男子细密的呼吸声,想起刚才男子一招偷袭得手,她料定身后男子必不是泛泛之辈。玉手挪开捂住香唇的手掌,小声道:“多谢!”
见男子一言不发,紫衣女子忙回头望去,只见男子早已飘然而去。望着男子熟悉的背影,她陡然想起当初在大溪救过的心仪男子,不禁心神一荡,急追而去。虽然身负重伤,她依旧奋力急追,几次险些跌落屋顶。眼见男子不见了踪影,她慌不择路,竟一脚踏空,从屋顶跌落。
没等她回过神来,一个俊秀男子飞身而起,一手托住了她柳腰,飘然落地。待女子落地,男子飘然后退,负手笑道:“姑娘何必追来?你我萍水相逢,这只是举手之劳,姑娘刚才已经谢过了,不是吗?”
紫衣女子望着月光下棱角分明的俊秀容颜,急奔两步,一把抓住男子衣袖急道:“天赐圣童,我终于找到你了!”
天赐一愣,仔细端详,这才发现眼前紫衣女子竟是玄女教的司卫沐寒月。见她身负重伤,又被人追杀,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急道:“寒月?你怎么会被人追杀?是不是女帝出事了?”
想起女帝金鸳鸯,沐寒月一阵悲喜交加,突然咳嗽连连,头晕目眩,昏倒天赐怀中。天赐大惊,担心三个女子去而复返,忙抱起她飞奔而去。
在香雪海医治下,沐寒月逐渐苏醒。望着床边众人关切神情,她一把抓住天赐手,泪如雨下。原来从玄女教逃出后,她一直东躲xZ,几次遭遇女帝侍女拦截,险些命丧三人之手。
听到金鸳鸯被废,女帝上官燕复位的消息,天赐如遭雷击。想起婉莹要送给金鸳鸯的礼物,不禁喃喃自语道:“终究晚了一步。”扶着沐寒月香肩,天赐叹气道:“别伤心了,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女帝应该不会弑子杀女。虎毒不食子,她若是真这么做了,就是自绝于天地间。好了,你好好养伤,待我去五指山打探打探消息再说。”
沐寒月依旧不放手,愁眉道:“我在逃亡途中听说魔婴去了五指山,不知道是不是与圣童有关?”
天赐、香雪海齐齐震惊,二人互望一眼,都暗觉不妙。天赐急忙俯身道:“消息是否确切?”
“是,”沐寒月斩钉截铁道,“绝不会有错。”
天赐暗暗心忧,不禁跌坐床边,默然无语。
香雪海忙宽慰道:“师兄莫急,魔婴已经多年没有回蝶谷了,说不定只是回去瞧瞧魔君,未必真会带走少主。”
“不可能,”天赐目光如炬道,“魔婴大张旗鼓帮着女帝夺位,沈前辈岂能不知?就算沈前辈不知,她也会想方设法让前辈知道。如果沈前辈知道了,他会坐视不管吗?他会不会亲自前往玄女教?既然沈前辈不在谷中,魔婴又为什么要奔波百里前往蝶谷呢?除非沈前辈邀她前往,或者她入谷另有目的。”
听到这里,香雪海也忍不住心神慌乱,急道:“坏了,看来魔婴真想让少主带路,攻打龙山。不过,我想不明白,她手里已经有了龙山地形图,为什么要还挟持少主带路?”
“魔婴心思深沉,或许另有目的。”天赐幽幽道,“我思来想去,决定兵分两路,雪海、子龙去五指山,我领着冰儿前往芜湖、金陵一带。明日天魔教主力必能赶到江边,我正好打探打探消息。若是你们找到天佑,就护送他前往逍遥阁;若是天佑被劫走了,你们就赶往龙山,咱们在龙山脚下会合。”
“不行!”香雪海、夏子龙异口同声道。二人互望一眼,香雪海急道:“师兄,天魔教倾巢而出,就你们两人前往太危险了。之前你逃出雪峰山,魔婴一直耿耿于怀,这次你又重创天魔教圣童、圣女,魔婴肯定雷霆大怒,她随时会下令擒杀你。要是师兄执意前往,就请子龙公子也为师兄护驾吧!我师父命我忙完神龙教的事就回去,我不能抗命,请师兄原谅!”
“是,”夏子龙也附和道,“我奉命保护圣童,职责所在,不敢片刻离开,望圣童见谅!”
见二人不谋而合,天赐似笑非笑道:“好吧,既然你们心意相通,我成全你们的忠孝之心!”
二人面色微红,低头不语。
翌日凌晨,蓝光笼罩大地,站在敬亭山上观望四周,天佑只觉心旷神怡。已经多年没有回到墨龙堂了,如今再次回来倍感亲切。原本魔婴打算在紫龙堂下榻,没想到武亭山建筑被圣童宋轶峰夷为平地,魔婴无奈赶往敬亭山,勉强住下。望着四周群魔乱舞,天佑无奈叹息,心下暗道:“天魔教倾巢而出,师父、师兄,你们该怎么办?”
这时一个老者领着一个中年男子漫步来到不远处石台边,天佑一眼认出老者就是魔天老姜仁杰,不过对他身边男子不太熟悉。见二人在石台边窃窃私语,他心生厌恶,扭身往殿里走去。
姜仁杰早瞧见天佑,冷笑一声道:“寿儿,派人监视魔元。我总觉得他行踪鬼鬼祟祟,眼神闪烁,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旁边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魔天擎姜全寿。姜全寿小心翼翼道:“爹,他是魔婴亲封的魔元,这么做会不会?”
“怕什么?”姜仁杰小声道,“此人是圣童天赐的师弟,天赐刚刚重创宋轶峰,又险些伤了雪儿,只要把此人抓在手心,就不怕天赐能翻上天。我现在才看出魔婴的意图,真是高明,高明啊!”
姜全寿却没有心思关心天佑的事,忧心忡忡道:“既然那个天赐圣童这么厉害,当初魔婴为什么要故意放了他?现在他助纣为虐,帮着神龙教对付咱们,只怕会对雪儿不利。”
“哦?”姜仁杰笑道,“你们父女一直不和,怎么现在倒关心起她了?你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收收心了,多把心思放在雪儿身上,不要总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娘亲走得早,就剩你一个当爹的,你不关心谁去关心?”
姜仁杰一句话戳中他的心事,姜全寿低头不语,黯然神伤。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心思放在魂牵梦绕的佳人身上,很少过问姜梦雪的事,甚至很少过问天魔教的事。如今回想起来,不禁苦笑一声,摇头叹息。望着雾气蒙蒙的山道,他仿佛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拉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正朝山上奔来,那年轻男子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意,而女子却面无神情,只是任由他拽着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