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击暂时停止了,外面传来更换弹匣的声音,门口只有一名枪手,他只有一支枪。
但他更换弹匣的速度极快,几秒钟后,霰弹枪又吼叫起来,墙上的泥灰簌簌地下落。
“六秒钟。”零轻声说。
“什么?”
“他更换弹匣的时间大约是六秒钟,所以能在五秒钟内跑到门口就能解决掉他。”零压低声音:“师兄你能把皮带借给我么?”
“你要皮带干什么?我没有皮带的话就只能提着裤子了。”芬格尔说。
“我用皮带给膝盖做一个暂时的封闭。”零说:“让膝盖骨再支撑我几秒钟,几秒钟就足够了。”
“你疯啦!”芬格尔瞪眼:“这样搞膝盖骨会废掉的!以后就成独腿海盗了!跳不成舞也走不了路,只能蹦蹦跳跳或坐在轮椅上。”
“总比死在这里好。”零淡淡地说。
“妈的!你这不是逼老子么?”芬格尔大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上来!”
“什么意思?”零不解地看着他。
“殿下您腿不行不要紧,我双腿俱全跑得飞快,完全足够当您的座驾!不过我得坦白交待,射击和格斗两科我都是一路混过来的,只够管扛着您在5秒钟之内跑到门口……”芬格尔叹气:“剩下的就靠您了,三弟你一定要保护我啊!我要是死了,你的师姐们都会伤心的。”
零看着芬格尔那宽厚的肩膀,有些迟疑。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不过我保证我今天早晨有洗澡!不信你摸摸我的脖子,是干净的!”芬格尔猛拍自己的脖子:“再说就算脏一点也没关系吧,你是愿意膝盖废掉还是愿意骑一骑一个有点臭的男人?我可告诉你,要是截肢了裙子都穿不了了哦,就算再漂亮的裙子和再漂亮的小腿,金鸡独立也没有美感吧?不小心摔个狗啃泥还会走光哦!”
零还在犹豫,芬格尔一猫腰直接钻进零的裙下把她扛起,零急忙伸手按住裙子。
芬格尔深呼吸之后雄狮般半蹲下来:“这个高度怎么样,你能顺手废掉那家伙的手么?”
这时候零才真正感觉到芬格尔的强健,跟此前背着她上楼时不同,此时芬格尔的肌肉群仿佛水波般,于起伏之后收紧——他的确是匹好马,甚至是绝世名驹。
“差不多,我会从肩胛着手。”零说:“记住,只有5秒钟的时间,他的弹匣又要打空了!”
“汪汪汪!”芬格尔吠了几嗓子:“殿下您要相信我是匹好马。”
“你这不是马嘶,是狗叫。”零说。
“逗逗你开心嘛,放松点放松点,至少把你死死摁着裙子的那只手松开……你要是紧张了手抖了砍偏了我岂不是也得给你陪葬啊。”芬格尔说。
零愣了一秒钟,放开了摁住裙子的手,无声地笑笑:“谢谢。”
“这样子才比较像正常女孩嘛。”芬格尔拍拍零的腿:“这么好看的腿要是缺了一条多可惜。”
很罕见的,零没有觉得这种肌肤接触让她不适,芬格尔粗糙的手透着一股强大的热力,把她的双腿紧紧压在自己的肩上,两个人如一个整体般难以分拆。
此时枪声中断,芬格尔猛地发力抬脚踹开了那面摇摇欲坠的墙壁,向着枪手狂奔而去。枪手正在更换弹匣,芬格尔的速度比零想象的还要快,以这样的速度显然对方来不及换好弹匣。
但另一个枪口从灰尘中探出,指向芬格尔的眉心——门口的枪手呼叫了同伴,同伴刚好赶到,他的弹匣是满的!
霰弹枪吐出火焰,芬格尔猛地跃起,空中飞踢在墙上,以极其凌厉的转身避开了弹幕,落地的时候恰好在两名枪手面前。零手起刀落,把铅笔刀插进了一名枪手的肩骨缝,芬格尔抬腿踹在另一名枪手的小腹上。
中刀的枪手还想反扑,单手去拔腰间的战术刀,但随即而来的就是一记正面的老拳,在他鼻梁骨被打断的同时,零顺手抓过了他刚刚装填完毕的霰弹枪,一枪柄下砸让铅笔刀连柄带刃彻底没入了枪手的肩胛骨。
一名敌人已经解决,芬格尔抬脚就是一记蛮横的鞭腿,另一名枪手下意识横过霰弹枪试图格挡,但随即被连人带枪一起踢飞。枪手仰面倒地,在迷离的视线中,他看到了一个雄壮的男人如陀螺般地旋转而来,而后又是高高跃起,把他的脸当成了大展英姿的舞台。
零低下头,吃惊地看了芬格尔一眼。
她是跳舞的好手,所以芬格尔的动作自然也瞒不过她的眼睛——那是探戈的动作,只有最优秀的舞者才能驾驭如此刚劲有力的舞蹈,在战斗中芬格尔能不断切换左右脚的重心,他形似陀螺般的旋转动作像是挥斩出的刀锋般干脆利落,轻易的切开了枪手的防御,同时在高速中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完全是攻防一体的格斗方式。
此时的芬格尔已经不仅仅是一匹好马了,他是一头彪悍犀牛和一头矫健猎豹的结合体!凌厉的动作、精准的判断以及必要的胆识,这些克敌制胜的重要指标同时出现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不愧是曾经的A级……只是以他此刻的状态,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他会跌到F级去。
零透出疑惑的眼神,芬格尔全然没有觉察,他还在猛踹那个枪手,一边踹一边怒喷脏话,不到十秒钟已经凌辱了枪手家的历代女性祖先……零只好猜测他的降级主要还是心智方面的原因。
赶来驰援的枪手们震惊了,走廊尽头弥漫着呛人的灰尘,墙壁上弹痕累累,灰尘中某个超过2米高的类人怪物正凶残地猛踹倒地的同伴,它有着巨大的头部和完全超越正常比例的上身,怎么看都跟人类不太沾边。
他们惊恐地举枪齐射,霰弹打在墙壁上溅起大片泥灰,枪手们什么都看不见,但不敢停止射击。他们知道这间店里藏匿着极其优秀的混血种,如果遇上,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弹雨淹没对方。
就在弹匣打空,枪手们拔出手枪戒备的瞬间,一道轻灵的黑影从烟尘中跃出,落向他们的头顶。枪手们根本来不及抬高枪口,毕竟这种的进攻路线实在是难以预料——一个从体型估算体重至少在200公斤以上的家伙怎么可能从空中进攻呢?莫非他还精通飞头降一类的巫术,那个高高跃起的东西其实是它的脑袋不成?
那个怪物之后的动作似乎要是印证了枪手们的猜想,就在下一个瞬间,又是一道黑影冲破了灰尘,径直地撞向枪手们,子弹打在那家伙身上,发出清脆的砰砰声。那家伙竟然毫发无伤,撞翻几名枪手之后又是抬脚猛踹,还是疯狗战术——完全是巫术界大拿级别的人物,不光能操控脑袋飞来飞去,本体还能发动犀牛般的冲锋。
其他枪手想要救援,却被上方落下的黑影以肘部重击,黑影借助肘击的力量再度起跳,扫腿把一名枪手封喉,同时伸手拔出了他腰间悬挂的作战刀,落在疯狗的肩膀上。
芬格尔扔掉用来挡子弹的钢板,伸手抄起两支霰弹枪。零猛抽一名枪手的面颊,弯下腰把他腰间的作战刀也拔了出来。
双刀在零的手中翻滚,芬格尔把霰弹枪抵在腰间。
“日本人也怕妖怪么?”芬格尔龇牙咧嘴地一笑,忽然下蹲发力。
霰弹枪射出完全无序的弹幕,剩下的枪手们被逼无奈只得卧倒避弹,借此机会,芬格尔向炮弹一样射向其余的枪手,零双手划出缭乱的刀弧。
在行进的过程中两人完全是一体的,芬格尔用那种类似探戈的步伐在人群中高速旋转着,连续的低扫腿彻底打散了枪手们的重心,零用战术刀的刀背精确地斩击他们的颈动脉,令他们瞬间昏迷——至此二人的战术意图才真正显露出来,芬格尔负责创造机会,零负责一击制敌,秋风扫落叶般的攻势此间无人能挡。
“要不要检查一下有没有装晕的?”芬格尔一脚踢飞了脚边横躺着的一名枪手:“小心点,这帮日本人阴得很!”
“应该不会。”零摇摇头,虽然面对并非死侍的敌人,她跟芬格尔都没有动用足以致命的手段,但零对自己攻击的准度有信心。
“既然如此,咱们下一步去哪儿?我放在床头柜上的蓝牙耳机君在敌人的重火力下,应该已经死无全尸了。”芬格尔意犹未尽地猛踩那些倒地的枪手:“想要联系主席大人可能只能靠唱山歌……”
这时,芬格尔喋喋不休的大嘴忽然闭合,他猛地伏低身子,脸上翻涌起惊疑不定的神色;他背上的零也眯了眯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战术刀。
下一刻,一连串皮鞋踏过地面的脚步声响起,走廊尽头安全通道的小门被人推开,一道黑色的人影闪身而出——零迅速做出了判断,不同于那些倒地的的枪手,这人手中的武器是一柄已经出鞘的长刀。毫无疑问那人已经发现了己方两人的身影,他手中的刀随手斩出刀光,一切挡住他前进的家具残骸都均被尽数斩断。
“小心这个人,他……”零的唇凑向芬格尔的耳朵,她想要提醒芬格尔谨慎行事,可就在这时,芬格尔却忽然动了。
他背着零,以迈着狂放的步伐冲向了那个人,而且在前进的过程中,他还分出力气按住了零持刀的手,而后又是忽然地重心降低,整个人像是一只冰壶般以滑跪的姿势滑向那名刀手。
刀手和零同时愣住,因为芬格尔……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这是干嘛……”刀手的语气里透露着几分无奈。
“会长!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们这对苦命兄妹的!”芬格尔长嚎一声,表情狰狞,颇有几分声泪俱下的架势:“如果不是坚信会有人来救我们!我……我早就带着师妹一起投海做那对苦命鸳鸯了!”
“可看样子我似乎是来晚了。”楚子航收刀入鞘,伸手把芬格尔扶了起来,环视了一圈四周遍地的枪手后问道:“你们解决的?”
“嗯。”零点点头,她注意到了楚子航正在看她腿上微微渗血的绷带:“没有大碍,伤口有一点点裂开而已,是芬格尔师兄保护了我。”
“是么?”楚子航略带疑惑地看了看一脸谄媚的芬格尔。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零问。
“很糟糕,富士山喷发了。”楚子航扭头看向窗外,西边的夜空此时是火红色的,仿佛大地上烧起了巨大的火炉,它的光照红了云层的底部:“那座沉默了几百年的火山毫无预兆地突然爆发,不仅如此,还有海啸袭来,一层现在已经完全被海水淹没,寸步难行。很多人客人受了伤,诺诺和恺撒正在配合店长做疏散工作。”
“这些是猛鬼众的人?”零问。
“应该是。”楚子航点头:“我担心你们的安危就直接上来了,楼下执行局的干部应该已经跟猛鬼众发生了交火,显然是有计划的进攻,让蛇岐八家措手不及。”
“只可能是神复活了,蛇岐八家没能杀死神,他们低估了那个生命体的活性。”零沉声道:“路明非在哪里?”
“他的任务是保护源稚女,但我联系不上他,很可能是通讯设备在激流中丢失了。”楚子航说:“必须要抢在猛鬼众之前找到他们。”
“既然如此那就行动吧。”零的小手拍了拍芬格尔的肩,俨然是发号施令的架势。
“我觉得你的伤口不能碰水。”楚子航摇摇头:“和芬格尔一起留在这里吧,我去……”
“没关系的。”零从裙子摸出了一卷透明胶带:“用胶带包起来就算是防水措施了。”
“你的裙子里怎么什么都有?”芬格尔惊讶地说:“又是铅笔刀又是胶带纸,师妹你是哆啦A梦么?”
“我只是不喜欢被动的感觉。”零淡淡地说着,一脚背轻踢在了芬格尔的翘臀上:“出发!”
“得令!”芬格尔长嚎一声,在楚子航错愕地目光下,背着零以推土机般的势头冲向了安全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