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这是在搞什么？”身材魁梧的男人跳回保时捷车里，用一个有些夸张的角度扭头看向驾驶座上那个鼻梁上架着黑超墨镜的女孩：“不是说去超市购物么？为什么我睡了一觉的功夫就跑到军事基地里了？还有民间势力妄图颠覆日本政府的统治？”
说着他又是一个夸张的扭头，看向路灯脚下捧着狙击步枪失去意识的长船——其实他本不用如此夸张的行事，主要是KFc纸袋上扣出的那两个对应眼眶的小洞，实在是不足以让他自由地调动眼珠东看西看。
“我事先声明，以上内容都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我什么都没说。”女孩轻踩一脚油门，保时捷在燃烧的汽车堆中左突右窜。
“师妹你难道不觉得我的猜测很有道理？”芬格尔摘下头套，潇洒地一甩脑袋：“门口那帮人各个穿着那么正式的军装，证件查得这么仔细，这里不是军事禁区还会是哪里？还有刚刚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缩头缩脑一副做贼的样子，就算师妹你不下令，我光是出于正义的信念也得给他就地正法！”
说罢他又低头细看起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牌子，啧啧道：“不过这牌子做得也够真的，那帮家伙用扫描仪器居然都检查不出来真伪，害得我白流一后脑勺冷汗。”
“因为这本来就是真货好不好。”诺诺翻了个白眼：“这里也不是军事禁区，虽然自卫队的人是真货，但这片区域是临时划出来的，算是蛇岐八家的地盘。”
“蛇岐八家还能使唤自卫队的官老爷？！”芬格尔一愣。
“为了杀死神，他们不会吝惜任何能够被调用的资源。”诺诺支起墨镜，扫了芬格尔一眼：“话说你是怎么想到用那个纸袋子做伪装的？看上去居然还有一种莫名的和谐，你高中时候是艺术生么？”
“我这也是没得选，你们中国有句话叫‘打人不露脸’，本来是想找条丝袜的，奈何车上没有。”芬格尔一巴掌拍扁了手里的纸袋。
“是打人不打脸吧？”
“哦哦，是么？不重要不重要。”芬格尔耸耸肩：“所以那小子是谁？民间势力派出的妄图颠覆蛇岐八家统治的义士？听上去怎么感觉比推翻日本政府要有勇气多了？”
“我也不知道。”诺诺摇了摇头，她其实也一脸懵。
两个小时前她收到了零的短信，于是就带着苦力芬格尔一路赶到了这里——恺撒小组全员都不知道的是，在刚刚来到日本的时候，诺诺就收到了来自执行部的绝密任务，即：负责跟临时专员零的单线联络。在龙渊计划失败之后，她曾短暂地跟零断联了几天，而后那个女孩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弄到了她的新号码，这才重新接上线。
她本想在路上就跟芬格尔道明真相，结果这厮一上了车就说，师兄我昨晚一夜没睡现在需要补觉师妹你没到地方前千万不要叫醒我。
也正是凭借着零秘密邮寄给她的工作证，诺诺和芬格尔在通过自卫队的设防区域时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真是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同样都是卧底，人家零就能搞到直通boss的通关文牒，再看看身边的芬格尔，此时仍在回忆着刚刚迅猛出动的英姿，顺带着还给诺诺展示了他一下健硕的肱二头肌，完全是活在梦里。
至于谁在这里制造骚乱究竟是何方神圣，就只能找卧底小姐详细问问了。
诺诺关闭了远光灯，车子停在了站在路灯下的女孩面前，芬格尔探出脑袋来，而后又是一愣。
“师师师师师师师师妹？”他眨巴眨巴眼睛，脑子好像一下烧了，连带着面部神经也抽搐起来：“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的任务就是收集情报。”零平静地走向车子，同时反问芬格尔：“师兄你不是么？”
“我……”芬格尔一下沉默了。
“你受伤了？”诺诺皱着眉头，她已经注意到零的步伐有些一瘸一拐，血从膝盖一直流到了脚面，浸透了一只袜子。
“没关系，是被刀片划伤了。”零打开车门，芬格尔很自觉地爬向后排，把副驾的位置让给了她。
“车上有急救包么？”她问：“我可能需要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
“有的有的。”芬格尔殷勤地把一只急救包递给她，忽然他又愣住，伸出手颤抖地指向闸门边那个穿着军装，此时已经昏迷过去的男人：“我没看错吧？这不是龙马家主么？我，我的U盘里还有……”
“闭嘴吧你！”诺诺果断喝止了芬格尔的大嘴，扭头看着给膝盖上撒上止血粉末、再用绷带一圈圈缠绕起来的零：“你确定不用去医院或是诊所？被刀片划伤会出这么多血么？”
“不用。”零摇摇头：“先带我回你们的藏身地点吧，源稚生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到达这里，再不离开的话可能会有麻烦。”
“好，那就先回去再说。”诺诺打了一把方向盘，保时捷随即掉头朝着隧道的另一方向驶去，敞篷被缓缓地合上，车内那对卧底师兄妹聊天的声音也愈发清晰起来。
“师妹，那些来捣乱的家伙是谁？”
“原日本分部关东支部的人，不过在橘政宗死后他们就倒戈向了猛鬼众阵营。”
“我靠，怎么又是猛鬼众？”芬格尔缩缩脑袋，转而又一脸正色地清清嗓子：“师妹你有所不知，师兄我来到日本之后，已经不知道捣毁了多少次猛鬼众的阴谋了，完全就是正义的使者来的……”
“是么？”
“这还能有假？我是那种吹牛的人么？不信你问诺诺！”芬格尔把脑袋凑向前排，倒不是有别的小九九，只是他这大高个在后排实在是有点施展不开：“你说，蛇岐八家在这些破事结束之后会不会给我颁个勋章什么的？毕竟从结果上来说我也算是平叛有功……”
“如果他们不知道你之前的身份是学院卧底的话，可能有机会。”
“那就糟了，我不光是卧底，还弄到各位家主的绝密艳照……以这帮日本人的小肚鸡肠，勋章看来是是没戏了。”芬格尔叹了口气：“对了，师妹你有没有兴趣看看？就当做是战斗结束后的一点娱乐……”
……
诺诺推开门，搀扶着零走进房间，两人的后面跟着芬格尔。
“零？”房间里所有人都愣住。
“大家好，很久不见。”零平静地跟他们打招呼，然后一瘸一拐地来到路明非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喂喂喂？搞什么？”路明非瞪着眼睛，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日本了？还跟师姐碰头？别告诉我你跟废柴师兄都是……”
“这位是？”零无视了路明非，看向对面座位上穿着和服的美艳女人。
“樱井小姐，前猛鬼众的龙马，现在算是自己人。”恺撒跟诺诺对了个眼色之后基本就明白了情况，转而起身为零介绍起来：“樱井小姐也是刚刚回来，我们正有些事情要商量，正好你来了……芬格尔！帮忙倒杯水！”
“忘了告诉主席您！我其实也是刚回来！”芬格尔的不满只持续了一秒钟，这是因为他很快就认清局势——这个小组里，好像自己确实是最适合承接端茶送水工作的。
芬格尔倒水去了。
“叫我小暮就好。”樱井小暮微笑着对零点头示意，随后看向恺撒：“那我们继续？”
“嗯，继续吧。”恺撒说。
“大家长接受了我方谈判的请求，但是他也表示，希望能让他们两兄弟单独聊聊，不要有别人在场。”樱井小暮说：“稚女跟我说了，你们原定的计划是让路君旁听对吧？”
“这种不算原则性问题，可以再商量。”恺撒摆摆手：“让路明非蹲门口就行，反正只要他们兄弟俩别当场打起来，我都无所谓……”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樱井小暮详细地为他们转述了她与源稚生之间交谈的内容，众人都神色紧张地仔细听着，一直到话题转到蛇岐八家对于藏骸之井的挖掘进度上。
“日本分部的关东支部于昨夜反叛了蛇岐八家，根据我对王将的了解，他一定派人会对藏骸之井发起突袭，而关东支部就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我想，现在他们的计划应该已经破产了吧？”樱井小暮看了零一眼：“零小姐想必就是从那里回来的吧？我计算了一下从红井回到歌舞伎町的时间，能对的上。”
“关东支部背叛的情报，是你提供给本家的？”零反问，算是默认了樱井小暮的说法。
“是的。”樱井小暮点头：“但我手中的情报也仅限于此，关于藏骸之井具体的挖掘进度，以及‘藏骸之井’的真实含义，到目前为止我也只是有些笼统的猜测而已。”
“今晚七点过后，蛇岐八家就会凿开藏骸之井，把里面的龙族亚种全部随着水流冲进五千吨水银构成的人工地下湖里，如果神的胚胎真的在藏骸之井中孵化，那么它也会遭到致命的伤害。”零平静地说：“所以，在一个小时后，蛇岐八家或许就会为成功挫败了王将的阴谋而开启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这对于我们是不利的，因为神一旦死亡，源稚生方面的压力就会骤减，在后续谈判的过程中我们等同于失去了‘协力共同讨伐神’这一重要筹码。”
“而所谓的藏骸之井，其实是一条名叫赤鬼川的地下河，它和火山熔岩带直接连通，水和火在那里混合，形成了赤红色的热水河。”零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继续道：“伊邪那岐把圣骸封锁在那个地方，其实是给它提供了足够的养分让它的生机始终不会断绝。蛇岐八家记载的历史美化了伊邪那岐，从一开始他就舍不得毁灭那个号称能帮助人类进化为纯血龙类的圣骸，白王用人类的贪欲来保护那东西。最终藏骸之井不但没有成为囚禁圣骸的监狱，反而成了神孵化的温床。”
“我真想掰手指数数，我们到目前已经听过几个不同版本的神话故事了。”路明非忍不住吐槽，日本的神话在这帮当权者的口中改了又改，到现在已经完全是面目全非了。
“这就是你来日本的真实目的吧？”楚子航看向零：“校长安排的么？”
“是的，我和芬格尔是同一批进入日本的，从很久之前校长已经开始担心日本，探索日本海沟也是源于这种担心。但我们没有猜到变化会那么快发生，所以原本我的工作只是收集资料，算作我的实习分数。”
“你收集到的资料未免太过高端了吧？”恺撒目瞪口呆，原来他们在日本境内大肆购物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触及了蛇岐八家的隐秘历史，和隐藏在这一切后面的巨大危机。
“我用了各种手段，源氏重工、神社和各家家主的住宅我都潜入过，有时也采用威胁和收买的手段。神社的一位神官似乎因为心理变态的缘故，对于外貌幼小的女性有着超乎寻常的好感，我利用了自己在这方面的长处，从他那里获得了很多资料。”
“这种事情你也能说得那么学术？”路明非听傻了。
“简单地说，我色诱了那个老淫贼。”零冷冷地说。
“好吧好吧，你还是含蓄一点为好……”
“总之，在蛇岐八家看来他们已经接近全胜，剩下的工作就是除掉猛鬼众的余党，王将当然是最优先清除的目标，但他们也不会介意送到嘴的肥肉。”零看着樱井小暮：“你们口中的源稚女就是猛鬼众中的龙王吧？面对能够铲除恶鬼的机会，蛇岐八家不一定会真的信守诺言。源稚生的权力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稳固，反对他的声音一直以来都存在，有人认为他性格优柔寡断，没有能力统领整个日本黑道。”
“确实有风险，但考虑到当事人都没有意见，我们也不好插手人家的家务事。”恺撒打了个圆场：“会就先开到这儿吧，樱井小姐也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明早我们再……”
“零？”忽然，零身边的诺诺有些疑惑地说：“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想确认一下。”零轻轻推开了诺诺伸向她额头的手：“我们暂时不会离开东京对么？”
“是的，你有什么疑问么？”恺撒已经站了起来，零苍白的脸色让他隐隐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那么打电话帮我叫一个可以上门的骨科大夫，再帮我开一间单独的房间。”零说完这句话后，就一头栽倒进了她身旁一脸懵逼的路明非怀中。
“零！师妹！小师妹！”路明非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不是，怎么晕倒前还布置一下后续任务的？！救命！来人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