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檀香味头发的女孩（三）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大？”路明非顺手关上了门：“我听外面有动静。”
“目前能确定的是日本分部叛变了，一帮不知道哪里来的暴走族包围了这间网吧，目标很可能是我们。”恺撒说。
“叛变？”路明非一愣：“你说，叛变？谁背叛谁？”
“我的意思是我们被你的老领导、那只平塔岛象龟给卖了。”恺撒低声说：“现在楚子航生死未卜，诺诺很可能已经成为了蛇岐八家的人质，但这不是我们现阶段要考虑的问题，我已经成功联系上了诺玛，总之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
“老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路明非也压低声音：“我刚刚在街上电器行的电视屏幕上，看到了你的照片在正在右上角轮流播放，也就是说你被通缉了！老大！”
“淡定点，被通缉的又不止有我一个人，应该是四张照片轮流播放吧？”恺撒摆摆手：“只是你们三个是亚洲面孔，他们画得没那么有特征而已。”
“你这么说还真是，剩下三张画得就很随意了，男女都分不出来。”路明非点头：“那咱们现在就收拾行李开溜么？”
“很遗憾，我们没有值得收拾的行李。”恺撒转身面向电脑屏幕，输入：“我被包围了，我需要曼波网吧的建筑结构图，帮我找出最合适的撤离路线。”
这是诺玛最擅长的事，她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别人看来迷宫般复杂的建筑结构图她能在几秒钟之内分析完毕，找出最便捷最安全的行动路线。靠着她这方面的能力，专员们经常可以避开战斗轻松脱身。
但这一次诺玛没有回答。
“恺撒：建筑结构图，快！”
诺玛仍旧没有回答。窗口上“Norma：\\”的图标还在闪动，这说明恺撒和诺玛之间仍然保持连接状态，但诺玛拒绝回答恺撒的呼叫。恺撒意识到出问题了，但他想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
镰鼬带回了急促的脚步声，暴走族已经完成了对网吧的封锁，正从前门冲进来！
黑暗忽然降临，从灯到屏幕再到机箱，所有发光的东西都黑了。空调停止了运转，各种发声的设备也沉寂下来，只剩前后街上的引擎轰鸣声。世界陷入了奇怪的、黑色的寂静中，整间网吧的人都叫骂起来，
“这是网吧停电了么？”路明非问：“莫非是那帮暴走族把电闸拉了？”
“不只是网吧，镰鼬传来的反馈更接近于，整座街区都停电了。”恺撒伸手摸索，攥住真的手腕示意她不要惊慌：“我不觉得暴走族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
“你知道别的路么？类似通风管或者货运通道这样不常走人的路。”恺撒问真。
在恺撒看来，停电不是坏事反而是机会，他们可以借着黑暗逃离，前提是别跟那些暴走族迎面撞上。如果近身格斗的话恺撒倒也不怕，身边的路明非在近身战里也算是个中好手，但暴走族每个人腰间都揣着短管猎枪，虽说跟军用武器比起来精度差得很大，但非常危险，看那些短管猎枪的口径，用的应该是名为“鹿弹”的大口径霰弹。
根据他对这种子弹的了解，每枚鹿弹里应该都有几十枚圆形的铅珠，开枪就是一片弹幕，打到身上就是致命伤，不是开玩笑的。
这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们面前的电脑屏幕突然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令人有种撞鬼的感觉。
“EVA：A fronte praecipitium a tergo lupi.”屏幕下方出现了这句话。
这是一句拉丁文谚语，意思是“悬崖在前狼群在后”。
如今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人说拉丁文了，但加图索家的“官方语言”却是拉丁文，他们坚信拉丁文是人类世界中最优雅的语言。只不过到了庞贝家主这一代，“家主必须熟练掌握拉丁文”被以“听说名词就有七个格已经心如刀绞继续学习下去只怕是难免心梗死这唯一的结局，请让我说英文吧”的理由废除了。
恺撒学过一些拉丁文的皮毛，勉强可以读懂简单的句子。无论这个EVA是谁，上来就用拉丁文和他说话，说明是非常了解他的人。
“恺撒：你是谁？”
“EVA：你可以称我为EVA或者诺玛，因为无论EVA还是诺玛，都是同一台智能中枢的性格变体，神经元的不同组合方式。我和诺玛的记忆库和信息库是一样的，区别只是性格语言的逻辑。”
“搞什么？诺玛还有妹妹或者女儿的设定么？”一边的路明非凑了过来。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恺撒说。
“恺撒：我听不太懂你的话。”
“EVA：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因为几分钟之前你还在跟诺玛对话，但那并非真的诺玛，你不断地ping学院的主页引起了辉夜姬的怀疑，刚才跟你对话的人其实是辉夜姬。是我中断了千鹤町的电源供应，强迫辉夜姬从这台电脑断线，这才能跟你对话，现在整个千鹤町只有这台电脑有供电。但以辉夜姬的能力，恢复电源供应只要三十分钟，如果三十分钟内你不从千鹤町里逃出去，那么仍会落入辉夜姬的监视。”
“恺撒：我怎么相信你？”
“EVA：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需要记下这张图上的几个出入口。”
曼波网吧千鹤町店的地图显示在屏幕上，这间网吧居然颇为庞大，楼上还有土耳其浴室，顶楼还有台球厅和迪斯科舞厅，应该是千鹤町上最风流的娱乐场所了。
“我去，好像有点可信度了。”路明非说。
这的确是诺玛的风格，精准的情报支持，高效的执行。
“恺撒：查询外面这群人的身份。”
“EVA：我的记忆库中不保存喽啰的数据。从行为特征分析是轻武装的暴走族，战斗力数值跟你的对比大约是六比一，但请不要担心，你仍然有胜算。”
“恺撒：胜算在哪里？靠我只有一发子弹的手枪？”
“EVA：不，你的身边是学院的‘S’级学员Ricardo·m·Lu，在他的战力加持下，区区暴走族无法对你们造成威胁。”
恺撒一愣。
“恺撒：你怎么知道他在我旁边？”
“EVA：通过这台电脑的摄像头看见的，不仅仅是他，你身边有还一个日本女孩，身高五英尺七英寸，体重约四十六公斤，年龄估计为十八岁，应该是店里的服务人员，你正抓着她的手。从你跟辉夜姬对话开始我就在监视。”
恺撒正准备回话，突然EVA的信息又顶了上来。
“EVA：抱歉，我刚刚对于战力值的估算出现了错误，根据新一轮的演算，你们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击败暴走族，请尽一切可能避免正面冲突。”
“恺撒：什么意思？不是说我有‘S’级帮忙么？”
“EVA：根据来自摄像头的观察数据，Ricardo·m·Lu此时的身体数据远未达到他平时的标准，大概只约等于c级的非战斗天赋学员。”
“EVA：换言之，他几乎失去了战斗力，无法给你提供帮助。”
“她到底在说什么？”恺撒莫名其妙地扭头看向身边的路明非：“你应该没有受伤吧？”
“啊，当然没受伤，肚子也不饿，因为吃了拉面嘛……”路明非抓抓头，眼神有些闪烁。
“把头转过来。”恺撒忽然说。
“啊，老大你什么时候对男的也……”
“你的眼睛看不见了？”恺撒皱着眉头，注视着路明非的眼睛。
他看到了一对很有些无神的双眼，原本黑色的瞳孔上泛着灰白色，恺撒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睛，那是在他妈妈古尔薇格的身上——他永远也无法忘记母亲弥留之际的样子，那时的她已经失去了视力和听觉，对于无法用双目来感知世界的人来说，眼中伴随着迷惘是常态中的常态。
“结膜炎而已啦。”路明非摆摆手：“老大你看我还能看得清你和EVA的对话，怎么可能瞎呢？”
“结膜炎怎么可能表现出这种病症？”恺撒不信：“实话告诉我，现在的你到底能看清多远的东西？”
“这个这个……”
“马上告诉我！”恺撒低喝道。
路明非缩着脑袋，用食指比了一个“1”。
“十米？”
“一米左右……”
“该死，你为什么不早说！”恺撒怒道：“你必须马上得到治疗才行，眼睛的伤病如果无法得到及时的治疗，很可能会演变成不可逆的视力衰退，到了那个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恺撒终于明白了为什么EVA会将对路明非的评级忽然降到了一个如此低的程度，因为双眼是他的施展言灵的载体，如果眼睛出了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路明非也就算是废掉了。
“算啦，老大。”路明非小声说：“咱们现在可是通缉犯，通缉犯上医院不是找死么？等回了学校再说吧……”
随着路明非的话音落下，屏幕再次闪烁了起来。
“EVA：我建议你们节约时间，立刻出发。等逃出这里后，我会想办法为你们提供附近一些无记名诊所的位置，届时再争取为他提供治疗吧。”
恺撒迟疑了一下，他无法否认现在的情况下想找个医生给路明非看病确实不太现实，逃出生天才是第一要务。
“恺撒：请为我规划行动路线。”
“EVA：最安全的道路是三楼土耳其浴室的下水口，那个下水口的直径约是二十英寸，以你的身材不难穿过。下水口位于更衣间隔壁的墙壁后，打破那扇墙壁你自然会发现下水口。曼波网吧是经过多次装修的老旧建筑，道路很复杂，最好请你身边的女孩带路。”
恺撒转向真，挤出了一个笑容：“能带我们去这里的更衣室么？”
“没问题，我知道更衣室在哪里！”真使劲点头。
“辛苦你了。”恺撒拍了拍真的头顶，用尽可能轻松地语气说：“不过这家伙的白内障又犯了，之后也许要麻烦你照顾，可以么？”
“好！我会扶着明非先生！”真立刻起身，搀扶住了路明非。
“老大，我想我还没到那种程度……”
“别废话。”恺撒用中文压低声音：“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明明懂日语，坐个电车却要找美少女帮忙带路了。总之庆幸吧，现在身边至少还有个美少女扶你，而不是那个五短身材的经理！”
……
走廊只有少数应急灯照亮，断电没能挡住暴走族，这帮十几二十几岁的男孩提着砍刀和短管猎枪冲进网吧，三五人一组，一组人控制一条走廊，把隔间的人都给拖了出来。
来曼波网吧的人都不是为了正经上网，多数隔间里都是一男一女，男人们的手不老实地在女孩身上揩着油。他们原本以为外面的脚步声是电力公司的人冲进来检修，看见有人冲进隔间来吓了一跳，跳起来就怒骂。但少年们轻而易举地就让这些“大人”闭嘴了，他们把枪管捅进客人的嘴里，下手稍微重点就磕下几颗带血的牙齿来。
美丽或者不美丽的女孩被揪着头发拖出隔间，她们的旗袍凌乱，露出白得耀眼的大腿来，男孩们把她们摁在榻榻米上，手很不老实地伸进女孩的裙子里。
这种掌握了暴力的半大孩子比成年人还要凶狠，分明店里的女孩也就跟他们差不多年纪，可他们在女孩身上摸摸捏捏一边粗野地骂她们是欧巴桑。
“如果是去更衣室的话，得穿过走廊。”真蹲在地上，小声说。
“了解，不过看样子我们得爬过去。”恺撒半抬起头，他们三个刚刚从个隔间里出来的时候，差点被几道正来回扫动着的手电筒光束逮个正着：“真小姐带路吧，路明非你走第二个，我殿后。”
“好！”说干就干，真立刻低下身子示意两人跟上。
“明明是爬第二个……”路明非小声嘟囔。
“明非先生不要往前看啊。”真一边提醒他，一边小心地捂着旗袍的开衩处。
三个人在就像是结队出去觅食的老鼠，后面的闻着前面的尾巴。
“哦哦，我不看我不看。”路明非赶紧说：“老大，你也别往前看啊！”
“你又没穿旗袍，我有什么可看的？”恺撒一巴掌拍在路明非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