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庞贝·加图索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
昂热坐在顶楼的天窗下喝茶，他桌上堆满了文件，松鼠们则在一旁的架子上蹿来蹿去。
在三十分钟之前，他刚刚才送施耐德和曼施坦因离开，两位教授虽然再次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但他们留下的一份份加急文件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这是因为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海沟中的龙族古城现身、日本分部背叛、海底火山爆发、核动力舱爆炸、恺撒小组生死不明、海啸和人鱼潮袭击热海、甚至还有来路不明的家伙控制了第七舰队的武器系统，消灭了企图登岸的死侍群……执行部自建立以来从未遭遇过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
不过昂热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这是在加图索家的弗罗斯特亲自到场，毕竟“龙渊计划”直接导致了加图索家的宝贝继承人恺撒·加图索生死不明，作为学院的校长，昂热认为自己还是有义务平复一下学生家长的情绪的。
只是距离“迪里雅斯特”号爆炸已经接近七个小时了，按理说弗罗斯特应该已经从cc线下车直奔他的校长办公室了，可是昂热却迟迟没有等到人。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昂热坐直，抓起话筒。
“嗨！昂热！你在办公室里对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居然很是快活，有那种“嗨兄弟我大老远跑来找你玩啦”的感觉。
“怎么是你？”昂热吃了一惊。
“这个一言难尽，更多亲切的问候就等到见面后吧，你的天窗开着么？”
“你不要乱来！”昂热立刻说。
“哪有乱来，抬头看我，我在跟你打招呼哦。现在你最亲密的好朋友庞贝·加图索距离你只有200米，正以3.5米的秒速向你靠近！”
昂热仰头从天窗里看出去，阳光被挡住了，白色伞花从天而降，跳伞的人正向他挥手。
“庞贝你这个神经病！你这样会弄坏我的屋顶！”昂热大吼。
“放心吧我刚拿了定点跳伞的世界冠军！”这句话已经不需要通过电话来说了，降落伞遮蔽了整个视野，那人在呼啦啦的风声中大喊：“哦耶！”
来者正是庞贝·加图索，这个名字源于古罗马军事家格涅乌斯·庞贝。
根据加图索家的家规，唯有家族认定的继承人才能使用古罗马共和国英雄的名字。家主继承的是英雄血统，同宗兄弟即便再优秀也只是庶民，所以无论弗罗斯特怎么权势熏天，他吃饭的时候只要庞贝走进餐厅，他都必须立刻起身出让长桌尽头的首位给这个二百五哥哥。
所以弗罗斯特在校董会中的席位，其实在事实上是归庞贝所有的，只是十年前这个男人以“身心都很排斥人多的场合每逢开会必定心绞痛”为名，委任弟弟作为了加图索家的代表出席校董会，这才有了后来铁腕人物弗罗斯特的登场。
男人落在大办公桌上，白色的伞花在他背后缓缓坠落，仿佛云霞，或者宫廷贵妇长长的裙摆。
这实在是个太过英俊的男人，金色的长发，海蓝色的双瞳，高挺的鼻梁和很有男人气的微须，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大开的领口处暴露出形状完美的胸肌……大概很难有什么女人不会为他的美色所动。
“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玩赛马。”昂热皱眉：“你从罗马来？”
“不不，曼谷，我从曼谷飞过来。”庞贝踩着座椅走了下来，背后还拖着降落伞：“弗罗斯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跟泰国公主玩深潜呢。”
他很自然地转身去茶柜中摸索，拿出昂热珍藏“正山小种”。这种乱动别人收藏的家伙本该是难以容忍的，但昂热也不得不佩服庞贝那敏锐的鼻子。茶柜里有120种不同的红茶，不同的产区，不同的发酵程度，都封在没有标签的铁罐里，庞贝随手翻翻就选中了最好的。
加图索家的男人素来都只享受最顶级的东西，恺撒在这一点上倒是很像父亲。
“来，尝尝我的手艺。”庞贝把泡好的红茶端到昂热面前：“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用别人珍藏的茶叶来彰显自己的手艺的。”昂热抿了一小口，相当醇厚：“大概有十年了吧，你这个老东西为什么不老呢？”
“像我这样的花花公子，每天就是玩玩女人，开开游艇，参加巴黎时装周什么的，如此下来自然是永葆青春。”庞贝抽出一根雪茄在鞋面上敲打，好让烟丝更紧实：“我其实烟都抽得很少了，养生嘛。”
“你这次是作为加图索家的代表来？”
“对啊，儿子失踪了做父亲的很着急，所以就亲自出马了。”
“你也会关心儿子？”昂热讥笑：“你甚至没有参加过他的家长会吧？”
“我很爱我儿子。”庞贝看上去很严肃：“恺撒只是处在叛逆期，最终他会知道我是个好爸爸的！”
“恺撒现在生死状态不明，可你看起来并不紧张。”昂热看着他的眼睛。
“紧张归紧张，可我也不能找你的茬是不是？我俩是兄弟啊！我这次来就是怕弗罗斯特把事情搞砸了，我那个傻逼弟弟的精神状态很糟糕，躁狂得很，如果是他来，可能会用枪指着你的头。”庞贝拍着昂热的肩膀，一脸亲密：“不过你也别怪他，我们家是有神经病史的，祖祖辈辈都是躁狂症，我跟我儿子是少见的正常人。
在昂热的认知中，加图索家的名声素来不是很好，他们从奉行霸道，对于挡路的人想也不想就从人家身上碾过去，如果某位家主在碾压别人之前知道打个招呼，那在家史中就会写明他奉行仁道。
但庞贝家主居然是个脾气和性格都蛮好的家伙，以他的作派，大概会被加图索家的史官写作“烂泥道”之类的……又软又黏扶不上墙。
“那你飞了上万公里就是为了跟我扯淡？”昂热问。
“哦，当然不是。我亲自到场当然是为了表达一下对我对兄弟你的支持，你知道我个人其实是很信任你的，你的能力是一流的，除了你没人能管理好这所学院。”庞贝搓了搓手：“当然，这次来主要是想知道，日本那帮混蛋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昂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办公桌下提出一口箱子。箱子看起来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暗绿色蜥蜴皮包裹，黄铜扣钉上略有锈迹，封口上烙印着卡塞尔学院的校徽。
他把箱子推到庞贝面前：“这是我们和蛇岐八家之间的盟约原件，翻看的时候注意一点，别弄坏了。”
“盟约？”庞贝打开箱子，翻开里面那叠发黄发脆的纸张。
“我们和蛇岐八家之间是结盟的关系，是对等的，这在全世界的分部中是唯一一例。1894年，马耶克勋爵代表秘党出访日本，在那里他会见了蛇岐八家的代表，那是双方的第一次正式接触。无论欧洲混血种还是日本混血种，对于对方的存在都深感诧异，但又都忌惮于对方的强大，于是坐下来签署了这份盟约。”昂热说：“双方互相表达了善意，但巨大的文化差异下，双方都不真正信任对方。在过去的历史事件中，我们甚至还在太平洋战场上不遗余力地作战，这你多少应该知道一些。”
“知道知道，加图索家可是你们美国人的内应！”庞贝谄媚地说：“咱们联手，小日本哪里有胜算？”
昂热没理会这家伙的谄媚，接着说了下去：“战争结束后，我前往东京和蛇岐八家再度会晤，在盟约的基础上补签了名为教育协议的约定书。根据约定，蛇岐八家会选送优秀的后裔来美国进修，这些日裔学员回国后组成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这就是日本分部的由来。教育协议的签署意味着蛇岐八家正式从属于秘党，但拥有很大的自治权。”
“这些都是好事啊，可你为什么没对校董会公布这些文件呢？其他人都不知道在学院的版图上日本算是个自治区。”庞贝疑惑地问。
“以加图索家的霸道，如果弗罗斯特知道日本分部享有自治权，会要求我彻底压制蛇岐八家吧？可我不想跟蛇岐八家开战。”
“可现在出事了，校董们就可以以‘隐瞒重大事项’为名把你革职……兄弟你现在可是真摊上麻烦事了！”庞贝认真地说：“说起来我很奇怪啊，虽然那帮日本人有自治权，可以你的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任日本分部搞事？”
“我一直知道蛇岐八家对当初的失败很不甘心，不愿服从我们。但我觉得他们不会轻易背叛，因为蛇岐八家并非团结的组织。它有八个分家，每个分家都有自己的地盘，如果某个家族想要插手别家的买卖，就得通过暴力来解决问题。不仅如此，他们还有名为‘猛鬼众’的死敌。那也是个黑道组织，由蛇岐八家的叛徒组成，在南部很有势力。”
“就是说日本的黑道其实有两个本家，蛇岐八家是一个，猛鬼众是另一个？”
“是。”昂热点头：“这些年猛鬼众和蛇岐八家之间始终有冲突，猛鬼众的势力远比蛇岐八家小，但蛇岐八家想要彻底铲除他们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他们只能保持僵持的状态，就像冷战。”
“那帮家伙对叛徒倒还蛮仁慈。”庞贝撇嘴：“如果加图索家出了那么棘手的叛徒，弗罗斯特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抹掉。”
“说得好像弗罗斯特才是加图索家的家主，那你呢？”
“我不急。反正有他急，你懂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庞贝耸耸肩，随即又一拍脑袋把话题扯了回来：“你的意思是既然蛇岐八家不团结，那就很难合力背叛我们，对么？”
“所以这一次蛇岐八家背叛得异常坚决，只能说明他们中出现了强势的领袖，一意孤行。”昂热点头。
“所以要解决日本的问题，只需找出那个藏在幕后的领袖对吧？”庞贝兴奋地搓搓手：“你心里一定有主意了吧？你这么记仇的人，日本人咬了你一口你能不报复？告诉我告诉我，你准备怎么把那些日本人打趴下？”
“确实有计划，但没准备告诉你。”昂热冷冷回绝。
“不说就不说嘛，说那么绝情，好像我跑来看你是想刺探情报似的。”庞贝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跟你要一个说法，这样就能向家里的老人们交代了……不过说起来失踪的是我儿子他们着急什么，又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说我整天生活在一群太监之中我容易么？”
“哦对了，你要不要听听我的科研成果？”庞贝忽然换了话题。
“我可不知道你还在搞研究，请问庞贝博士你的课题是什么？”昂热这才想起这货还真有博士学位，他还有点没从突然变换的话题中回过神来。
庞贝·加图索毕业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虽然不像哈佛斯坦福那样举世闻名，却是欧洲第一的理工大学，盛产诺贝尔奖得主，很难想象庞贝这种花花公子居然是从那种硬派大学毕业的，而且是以全优的成绩。
“我一直在做研究！我最近还跟好几个女博士约会……女博士可好玩了！”庞贝眉飞色舞。
“你在情场上的辉煌战绩已经把我的耳朵磨出茧了，你能让我清静一会儿么？麻烦你下楼梯左拐出门，然后帮我把门带上！”昂热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太伤人了！你难道不想知道高天原是怎么沉到极渊里去的？”庞贝满脸沮丧，甚至可以说是痛不欲生：“亏我还把你当作好朋友，有了眉目第一时间跑来跟你通消息！”
昂热的目光骤然变得锋利：“说下去！”
庞贝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你应该知道，从地球物理学上说，日本这块不稳定的国土是注定要沉没的，但这是个很缓慢的进程，理论上来说需要上百万年。所以地壳变化没法解释高天原的沉没，历史上也曾有别的古城因为海水上涨被淹没，但它们只是泡在几十米深的浅海里，潜水爱好者都能发现它们。”
“而你们发现的高天原却位于一道存在了几百万年的海沟深处。”庞贝一挑眉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