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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马里,摩加迪沙国际机场。

路明非下了飞机,乘坐摆渡车来到了机场大厅,他戴着渔夫帽穿着人字拖,拎着一个印着沙滩、大海和太阳伞图案的手提包,一身打扮像是前往三亚度假的游客。

“哇塞,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呀,还以为会破破烂烂的。”路明非左顾右盼,感慨道。

“摩加迪沙国际机场是土耳其援建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恺撒拖着自己的皮箱,他今天一身的都是路易登威的短袖衬衫和休闲短裤,脚上还踩着一双鳄鱼皮制、手工缝线的休闲皮鞋,一副水银膜太阳镜遮住了他海蓝色的眼睛,这副打扮如果出现在某个大都会的机场,恐怕会被人以为是哪个欧美男星莅临。

“老大,你明明让我就带几件换洗衣服,怎么自己还拎个箱子?”路明非不满道。

“香水、雪茄、洗面奶和防晒霜,这些都是必要的。”恺撒说:“我没跟你说过吗,我们得住在城区里的酒店,那种连自助餐都不知道有没有的地方,他们提供的洗面奶可能会让你的脸过敏。”

“天哪,那天我满心想的都和……和你前往迪拜的旅程,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路明非甩甩手上的手提包,无奈地说:“我可就带了一个礼拜的内裤,如果穿完了,得借你的穿!”

“我倒是不介意借你内裤穿,但是我们的身材有差距,估计你得找楚子航借。”恺撒耸耸肩,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接应我们的人在哪儿呢?那什么来着,‘保人’?”机场里几乎没有游客,这座城市正处于临近动乱的时期,但凡精神正常的人都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来旅游。

“那里,举牌子的那个。”恺撒用手指了指远处座位上,一个举着白板的黑人小哥也正看向他们,白板上用马克笔写着caesar和Ricardo,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嘿,你好……你是乌木威尔维恩·恩耶尔吐温威·先生吗?”恺撒一边看着自己手机上诺玛传来的资料,一边礼貌地用英语打招呼。

“对的,我想你就是恺撒·加图索先生对吧?”黑人小哥惊喜地说,他在这里已经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了。

“等等等等,你叫什么?”路明非以为自己对于英语的认知出了问题,惊讶地看着小哥和恺撒:“乌木威尔维恩·歪比巴卜·欧萨斯?”

“欧萨斯,叫我欧萨斯就好。”黑人小哥友善地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东非人姓名的排列顺序是,本人名·父名·姓,所以他的姓氏是欧萨斯。”恺撒对路明非用中文解释道:“说实话,这个意义不明的名字我在飞机上整整背了五分钟,这里人的名字普遍很难记,你还是不要挑战了。”

“两位先生,这里走。”在黑人小哥的带领下,路明非和恺撒钻进了一辆看不出原本款式的两厢轿车后排,路明非注意到,车门把手上居然残留还着一道子弹擦过的漆黑弹痕。

他跟恺撒坐进这辆polo大小的汽车后排里,显得有些拥挤,但欧萨斯表示尊贵的客人还是坐后排更安全一些。

“这里不是安全区吗?我听说由各国的武装力量共同保护。”恺撒探头问道。

“是安全区,但不代表没人开枪。”欧萨斯解释道:“所谓的安全区就是枪击案发生频率比别的地方少很多,但不是完全没有,在摩加迪沙,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这样啊。”恺撒闻言,默默地升起了自己刚打开一半的车窗:“你的英语是哪里学的,说得还不错。”

“美国,我在底特律念的大学。”欧萨斯说:“记得那个时候很辛苦,一天要做两份兼职才够交学费,下午去披萨店打工,晚上去酒吧做清洁。”

“那为什么回来了?”路明非奇怪地问,就算底特律经常有枪响,但总比摩加迪沙好吧?

“我的父母还有一个弟弟都在摩加迪沙,他们是渔民。”欧萨斯用手指了指车窗玻璃外的方向,那是亚丁湾,一片蔚蓝的海域:“如果我不回来看住我的弟弟,毫无疑问,他一定会出海去当海盗的。”

“海盗?!”路明非震惊地看了后视镜上的欧萨斯一眼,心说这位难道是什么海盗世家的大太子?

“在索马里,海洋资源充足的季节渔民们会出海捕鱼,在淡季,他们就往捕渔船上架上AK47,改行当海盗,如此往复。”恺撒淡淡地说:“这里被誉为天使之城,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路明非看着恺撒,太阳镜上反射出他自己的脸。

“因为这里是最容易见上帝的地方。”恺撒用手比作手枪,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只需要‘砰’的一声,你就化作天使,告别人间苦难了。”

车子缓慢前行,机场附近经营的都是整个摩加迪沙最高档、最安全的酒店,供车辆行驶的路段甚至还是柏油马路。

可是路明非和恺撒的住宿地点不在这里,他们的酒店在更内部的区域,虽然也是安全区,但地面变成了坑洼的土路,车轮轧过的区域总是会伴随一阵沙尘飞溅。

路明非默默看着窗外,穿着花花绿绿服饰的索马里民众越来越少,他看到很多穿着迷彩衣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脑中又闪过恺撒刚刚说的话,天使之城什么的。

在来到这座城市之前,路明非觉得人一辈子下来,运气好点的就做番事业,运气不好的就碌碌无为度过一生,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伟大的理想,如果成为了有钱人那最好,不行的话就退而求其次,找个喜欢的人度过一生,也很好。

但看到路边衣衫褴褛的孩子、耳边传来不知哪里响起了零星的枪声,路明非突然意识到,出生在了这样一个糟糕的国家,什么事业理想都是狗屁,在一个连小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的国家里,一切都是空谈。

身边的恺撒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加图索家等了几百年,终于等来了这么一个有机会能当意大利皇帝的主儿,结果好么,民主了,没皇帝了,只好把目标降低为意大利总理。

只能说投胎也是门学问,有的人生来就是蓝血贵族,考虑着什么时候竞选国家总理;有的人则生来就生活在枪林弹雨中,担忧着今天上天堂的人数是否已经排满。